一刻钟后,我搁下笔,将墨迹未干的《平洪策》递了过去。
谢修文如获至宝,逐字逐句地检查,生怕我做了手脚。可惜,以他的草包肚子,自然看不出任何不妥。
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施舍:“婉瑜辛苦了。放心,待为兄高中,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,保你一生富贵安稳。”
好一个“富贵安稳”。
前世,他也是这般说的。后来,我便被他“应允”给了那个能为他仕途铺路、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做填房。
我福了福身,语气温顺:“多谢兄长。”
看着他志得意满地拿着我的心血转身离去,我缓缓走到铜镜前。
镜中的少女,面色苍白,眼神却亮得惊人,仿佛有烈火在其中燃烧。
活下去。
不只是活下去。
还要亲手折断他那依靠我鲜血染红的顶戴花翎。
这,才是我重生归来的意义。
2.
三日后,杏榜张贴。
相府里人人翘首以盼的状元及第、御街夸官的盛景,并未出现。
消息传回时,我正被关在绣楼里,听着窗外由远及近的嘈杂。
兄长谢修文,仅仅得了一个同进士出身。
这三个字,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抽在自诩门楣高华的相府脸上。
前世,他本该是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。
整个府邸的气氛瞬间冻结成冰。我甚至能想象出父亲那张因震怒而铁青的脸。
果然,没过多久,我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。
谢修文一身狼狈,双眼通红地冲了进来,劈手就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。
“谢婉瑜!是不是你?!是不是你故意害我!”
他状若疯癫,再没有半分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伪装。
我端坐于窗前,冷眼看着他发疯。
“兄长在说什么?我听不懂。”
“你听不懂?!”他几步上前,一把揪住我的衣领,咬牙切齿,“殿前策问,陛下问我那典故的出处与深意,我……我答不上来!全场大儒都在看我的笑话!若不是父亲同窗为我周旋,我连这个同进士都保不住!”
我心中冷笑,面上却分毫不显。
那个典故,本就有两层含义。一层浮于表面,足以应付考官;另一层却藏着对朝政的微小质疑,非大儒不能辨,非有大魄力者不敢言。
以兄长的草包肚子,自然只能看到第一层。
“是你!定是你这毒妇,因嫉妒我,才故意在文章里埋下陷阱!”他见我不语,愈发认定是我的过错,转身就朝门外跪着哭喊,“父亲!您要为我做主啊!是婉瑜!是她害我名落孙山!”
他哭得声嘶力竭,将一个被妹妹嫉妒陷害的无辜兄长,演得淋漓尽致。
很快,父亲身边的管家便出现在门口,面无表情地对我道:“小姐,相爷请您去书房一趟。”
这是要开堂会审了。
相府书房,沉香袅袅,却压不住满室的寒意与压迫。
父亲端坐于太师椅上,手中摩挲着一串玉石念珠,一下,又一下,敲在我心上。
谢修文跪在一旁,添油加醋地哭诉着我的“恶行”。
“父亲,此女心肠歹毒,见不得我好,她这是要毁了我,毁了我们谢家啊!”
父亲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,那眼神,锐利如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