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“听清了没?陈默!”他声音拔高,尖利刺耳,“三号库!最里头那个铁柜子!用铜锁锁死!钥匙……钥匙扔了!现在就办!”他急促地喘着气,喉咙里嗬嗬作响,“这东西……邪门得很!沾不得!沾不得啊!”他反复念叨着,像是要驱散什么可怕的念头,说完猛地一甩门帘,又缩回了后堂那片更深的黑暗里,只留下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。

店里重新陷入死寂。唯有那面铜镜,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,无声地散发着阴冷的气息,那镜面深处流转的暗光,似乎更活跃了一点。

三号库房在当铺的最深处,一条狭窄、幽暗得几乎不见天日的走廊尽头。空气在这里凝滞,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味、陈年纸张的霉味、还有各种金属和朽木混合的怪异气味,沉沉地压在肺叶上。库房不大,堆满了蒙尘的旧物,巨大的红木柜子顶着天花板,像沉默的巨人,投下浓重的阴影。

我捧着那面铜镜,指尖传来的冰冷几乎冻僵了骨头。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,鞋底摩擦着满是浮尘的水泥地,发出沙沙的轻响,在这死寂中却显得格外刺耳。心跳得厉害,咚咚咚,擂鼓一样撞击着耳膜。

终于摸到了老板指定的那个铁柜,在最角落,紧贴着冰冷的墙壁。柜子表面斑驳,覆盖着厚厚的褐色锈迹,摸上去粗糙又冰冷。我摸出那把沉甸甸的铜锁,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。深吸一口气,带着一种近乎丢弃秽物的决绝,我拉开柜门——里面黑洞洞的,一股更浓烈的铁锈和尘土味扑面而来——迅速把铜镜塞了进去。

“哐当!”

沉重的柜门合拢。铜锁“咔哒”一声落下,严丝合缝。

钥匙在我手里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老板的话在耳边回响:“钥匙……扔了!”我攥紧了钥匙,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陷进掌心皮肉,带来一丝锐痛。最终,我还是没能完全照做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,或者仅仅是因为它本身沉甸甸的重量带来的某种安全感?我把它塞进了裤兜深处。

做完这一切,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三号库。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,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寒冷。回到前厅值班室,那盏昏黄的灯泡下,我瘫坐在椅子里,后背一层冷汗,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。煤油灯的火苗稳定了些,投下暖黄的光晕,稍稍驱散了点心头的寒意。

夜,死沉死沉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世界陷入一片粘稠的寂静,连虫鸣都听不见一丝。我趴在硬邦邦的值班桌上,意识模糊,眼皮重得抬不起来。

滴答……

一声极轻微的水声。

我猛地惊醒,心脏瞬间缩紧。值班室里一切如常,煤油灯的火苗稳定地燃烧着。是错觉?

滴答……滴答……

声音又响起来了!清晰、粘稠,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质感。不是外面,声音来自……走廊深处!来自三号库!

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我几乎是屏住呼吸,僵硬地站起身,摸到墙边那根沉重的枣木门闩,紧紧攥在手里。冰凉的木头给了我一丝虚假的勇气。我挪到值班室门口,侧耳倾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