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！老师说那里有图书馆，比我们村子还大！”顾子欣忽然压低声音，“哥，我今天看见大伯母把你攒的废铁卖了。”
顾子易手一抖。那些是他捡了半年准备换铅笔盒的。
第二天，他在麦垛后面找到哭泣的妹妹。顾子欣摊开掌心，是几枚硬币：“大伯母扔掉的，我捡回来了...”
顾子易把妹妹的头按在怀里，喉头发紧：“没事，哥再攒。”
秋收时，大伯母娘家来了人。饭桌上突然多了红烧肉，顾子欣刚夹一筷子，就被打落在地：“赔钱货也配吃肉？”
顾子易猛地站起来。大伯一巴掌把他扇到墙角：“反了你了！”
那天夜里，顾子易在河边找到哭肿眼睛的妹妹。小姑娘从怀里掏出油纸包：“哥，我给你留了肉...”
月光下，油渍在纸上晕出光圈。顾子易胸口疼得说不出话，最后把肉分成两半：“一起吃。”
腊月里，张建军偷偷告诉顾子易，开春后运输队招学徒，管饭还有工钱。回家的路上，顾子易破天荒买了串糖葫芦。
顾子欣舔着糖壳问：“哥，你怎么不吃？”
“太甜，牙疼。”顾子易看着妹妹的笑脸，心里算着去运输队的日子。他没看见阴影里大伯母阴鸷的眼神。
除夕夜，大伯母“不小心”把顾子欣的新棉袄烧了个洞。顾子易连夜拆了自己的棉衣内衬补上，手指冻得通红。守岁时，顾子欣靠在他肩头睡着了，梦里还在背乘法口诀。
正月初六，顾子欣开学考拿了第一。赵老师送她回来时，正撞见顾子易在雪地里劈柴。少年手上的冻疮裂了口子，血滴在雪地上像梅花。
当晚，赵老师带着校长来家访。校长推着眼镜说：“顾子欣可以申请助学金...”
“不必了！”大伯母打断道，“女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？”
顾子易突然跪了下来：“校长，我妹妹能考上县重点！我保证不花家里一分钱！”
满屋寂静中，顾子欣的哭声像小猫似的。校长扶起顾子易，叹了口气。
三月里，顾子易正式跟张建军学开车。第一笔工钱，他给妹妹买了双白球鞋——那是县重点中学的校服标配。
顾子欣抱着鞋不撒手：“哥，等我考上中学，天天穿给你看！”
顾子易揉揉她枯黄的头发：“好好考，哥等着。”
他不知道，此刻大伯正和大伯母商量：“等丫头片子小学毕业，就送她去纺织厂...”
断翅的雏鸟
雨水顺着仓库的破瓦片滴下来，顾子易用搪瓷碗接着，已经接了半碗。十五岁的少年蹲在漏雨的角落里，眼睛死死盯着碗里不断扩大的涟漪。
“哥，我回来了。”顾子欣推门进来，校服裤脚湿了一大片。她怀里抱着两本旧课本，封面上还沾着面粉——那是赵老师丈夫穿剩下的工作服包的书皮。
顾子易立刻站起来，把碗递过去：“喝点水，我刚烧过。”
顾子欣没接碗，反而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：“张叔给的，肉包子。”她掰开包子，肉馅的香气立刻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。
“你吃，我不饿。”顾子易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。
顾子欣把半个包子塞进哥哥嘴里：“赵老师说，下周县中学要来选拔考试...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