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呼吸骤然停止。
在原本空白的最末页,一行暗红色的字迹,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液,狰狞地、歪歪扭扭地“爬”在纸页上:
“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!!!”
三个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感叹号,像三把滴血的匕首,狠狠扎进我的眼球。那字迹潦草、扭曲、充满了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和极致的恐惧,仿佛书写者正被无形的恶鬼扼住咽喉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刻下的绝命警告。
白大褂?这里所有人,包括我自己,都穿着白大褂!王建国是,护士是,甚至那些行色匆匆的行政人员也是!这条血字规则,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,瞬间将我仅存的一点秩序感炸得粉碎!它与我手中的印刷版守则第五条“如遇穿着其他颜色(尤其深灰色)制服并自称本院工作人员者……”形成了最直接、最致命的矛盾!印刷版指向深灰,血字则直指所有白色!信谁?信哪条?恐惧像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,勒得我无法呼吸。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那行血字在疯狂旋转、放大,吞噬着一切理智。
“林默!”
一声冰冷的断喝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。我猛地合上手册,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跳出来。王建国那张油光锃亮的脸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,厚镜片后的浑浊眼睛死死盯着我紧攥手册的手,那里面闪烁着令人心悸的、非人的冰冷微光。
“工作时间,躲在这里干什么?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穿透力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耳朵。
“我…我马上出去,王老师。”我竭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,试图将手册塞进口袋。
“手册。”王建国的声音毫无起伏,像冰冷的机器下达指令,一只苍白的手伸到我面前,掌心向上,纹路深刻得像刻刀雕出来的,“给我。”
那一瞬间,空气凝固了。血字的警告在我脑中尖啸——“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!!!” 而眼前,正是穿着雪白大褂、代表着这所医院规则本身的人!给,还是不给?守则第九条“如发现任何守则条款出现字迹模糊、内容矛盾、或新增手写条目(无论颜色),立即将手册交至保安室……”在我脑中疯狂闪烁,但第九条本身也是印刷的!我陷入了死循环的悖论深渊!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,滴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。
王建国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,那点锐利的光几乎要刺穿我的灵魂。他不再说话,只是那只伸出的手,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,稳稳地停在半空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、扭曲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更衣室潮湿阴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,紧紧裹住我的口鼻。王建国那只苍白、纹路深刻的手悬在半空,纹丝不动,像一尊索命的雕塑。他厚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得像两潭死水,却又在死水深处,翻涌着令人头皮发麻的、非人的冰冷微光,牢牢钉在我脸上,无声地施加着巨大的压力。
“王老师…我…”我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,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飞速运转。血字规则“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”如同烙铁般烫在意识里,与印刷版第九条“立即上交”的命令激烈冲突。直觉在疯狂尖叫:不能给!绝对不能给这个穿着白大褂、眼神非人的家伙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