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笑容像一把烧红的钝刀，狠狠捅进凯因的心脏，再用力搅动。他猛地单膝跪在维生舱边，巨大的手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，覆盖在冰冷的舱盖上，仿佛隔着这层坚硬的屏障，就能触摸到妹妹冰凉的脸颊。他喉咙哽得发痛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，只能用力地、死死地盯着她，仿佛要把她的影像刻进自己的骨髓里。
“凯因先生。”一个冷静却带着疲惫的女声在身后响起。主治医师莱拉穿着白大褂，站在几步之外，手里拿着电子病历板，镜片后的眼睛同样布满血丝。“艾莉亚小姐的情况……在加速恶化。这次突发的‘崩溃潮’比上次间隔更短，强度更大。我们……我们快压制不住了。”她的声音低沉下去，带着一种面对绝对未知的无力感。
凯因没有回头，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艾莉亚脸上。维生舱内部，几根细长的机械臂正小心翼翼地移动，末端探出微小的探针，试图刺入艾莉亚太阳穴附近那些搏动得越来越剧烈的暗红色神经束。就在探针即将接触的瞬间——
嗡！
一声沉闷的、仿佛来自遥远虚空深处的震动，穿透了维生舱厚重的合金外壳，清晰地传入凯因的耳中。这震动并非物理层面的声波，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巨大悲鸣。
艾莉亚的身体骤然绷紧，像一张拉满的弓！她猛地睁大了眼睛，那浑浊的灰翳被一种极致的、非人的痛苦所取代。她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、嗬嗬的抽气声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，维生舱的固定带被绷得吱嘎作响。与此同时，她太阳穴附近那些暗红色的神经束猛地鼓胀、搏动，颜色瞬间变得刺目猩红，如同烧红的烙铁！几条细小的、带着血丝的裂缝，肉眼可见地在那些神经束上蔓延开来，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“噼啪”声。
“艾莉亚！”凯因目眦欲裂，一拳狠狠砸在维生舱坚固的合金底座上！沉闷的巨响中，底座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，整个庞大的维生舱都剧烈地晃了一下。但他不敢碰触舱体本身，不敢施加任何可能波及妹妹的力量。
“抑制！最大剂量！快！”莱拉医生对着通讯器嘶吼。
维生舱内，几支注射臂猛地弹出，将高浓度的神经抑制剂和强效镇静剂狠狠推入艾莉亚的颈静脉。她的抽搐渐渐平息下去，但那双睁大的眼睛里，痛苦并未消散，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邃、更空洞的绝望。她微微侧过头，灰翳弥漫的眼珠“望”向凯因的方向，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，气息微弱得如同叹息：
“……好疼……哥……三百……三百个宇宙……在哭……”
凯因覆盖在舱盖上的手掌猛地攥紧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可怕的爆响，惨白一片。他死死咬住牙关，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。三百个……又多了。每一次他撕裂维度，阻止一个世界的灾难，抹平一个宇宙的创伤，这代价就清晰地烙在艾莉亚的神经上，成为一道新的、无法愈合的裂痕。她的病，“情感拓扑崩溃症”——她的大脑成了无数平行宇宙负面情感的终极接收器、共鸣腔、牺牲品。他拯救得越多，她崩溃得越快。
他是最强的壁垒，却也是刺向妹妹最锋利的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