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杏秋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参加她的“散伙饭”。
以前部门团建时,她总是负责订餐厅、统计人数、协调时间,最后自己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,听着别人高谈阔论。而今天,她成了话题中心——只不过,话题并不真正属于她。
“杏秋,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前同事小林夹了一筷子水煮鱼,语气里带着试探。
“先休息一阵吧。”她低头搅动碗里的米饭,不想多说。
“其实被裁了也挺好的,”市场部的张姐抿了一口啤酒,压低声音,“我听说郑总最近在清理‘高龄’基层员工,下一个可能就是行政部的老王。”
“真的假的?老王不是刚买了学区房?”
“所以才危险啊,房贷压力大,不敢反抗……”
何杏秋听着他们热烈讨论公司的“裁员名单”,突然意识到——她已经是过去式了。他们关心的不是她的未来,而是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她。
聚餐结束时,大学闺蜜小真偷偷塞给她一个小药盒。
“干嘛?”何杏秋皱眉。
“避孕药。”小真压低声音,“你万一……有需要的话。”
何杏秋愣了下,随即失笑:“你觉得我像是会突然谈恋爱的人?”
小真没接话,只是拍了拍她的肩: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何杏秋的北上路线很明确:先高铁到哈尔滨,再转绿皮火车去鹤岗。
高铁上,她周围坐满了商务人士,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声此起彼伏,偶尔夹杂着几句“KPI”“ROI”的职场黑话。她戴上降噪耳机,闭上眼睛,假装自己还是他们中的一员。
三小时后,她站在哈尔滨火车站的月台上,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。绿皮火车“哐当哐当”地进站,车门一开,热气混着泡面味扑面而来。
她的座位靠窗,邻座是个五十多岁的矿工,黝黑的脸上皱纹深刻,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,里面装着几个馒头和咸菜。
“去鹤岗?”矿工瞥了眼她的行李箱。
“嗯。”
“旅游?”
“算是吧。”她顿了顿,“也可能……住一阵。”
矿工笑了,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:“鹤岗可不是什么旅游城市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知道鹤岗冬天零下三十度,水管能冻裂吗?”
何杏秋沉默了。
矿工看她一眼,语气缓和了些:“不过,你要是不怕冷,不怕寂寞,那儿倒是个能活得像个人的地方。”
她抬头:“什么意思?”
“在鹤岗,没人管你结不结婚、生不生孩子、赚多少钱。”他咬了口冷馒头,“只要你受得了那份安静。”
何杏秋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雪原,忽然觉得,这或许正是她想要的。
何杏秋没想到父母会突然来北京。
她刚收拾完行李,客厅里堆着三个纸箱,装着八年北漂生活的全部家当——衣服、书、几盆多肉,还有那个从没拆封的“职场女性成功学”礼盒,去年生日时同事送的。
门铃响起时,她以为是快递。
结果一开门,父亲阴沉着脸,母亲手里还拎着一袋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,显然是来“劝降”的。
“你这是要干什么?!”父亲一眼看到地上的行李箱,声音陡然拔高。
何杏秋僵在原地,脑子里飞快编造借口,但最终,她决定说实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