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被裁了,准备去鹤岗住一阵。”
“鹤岗?!”母亲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,酱汁渗进地毯,“那地方不是人都跑光了吗?你去那儿干嘛?!”
“房租便宜。”
“你疯了?!”父亲直接跨过行李箱,一把抓住她的肩膀,“你32岁了,不赶紧找工作、找对象,跑去那种鬼地方?!”
何杏秋没躲,只是平静地看着他:“爸,我累了。”
“谁不累?!我当年比你苦十倍!你现在有学历、有工作经验,随便找个工作都比去鹤岗强!”
“然后呢?”她轻声问,“继续加班到凌晨两点,等着35岁被优化?”
父亲噎住了。
母亲红着眼眶插话:“那至少……先找个对象?你王阿姨介绍的公务员,条件真的很好……”
何杏秋突然笑了:“妈,如果我现在结婚,然后被催生孩子,然后因为带孩子耽误工作,然后被公司嫌弃‘不能拼搏’,然后离婚,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更好吗?”
房间里陷入沉默。
最终,父亲叹了口气,弯腰帮她把散落的书塞进纸箱:“……什么时候的车?”
“后天。”
母亲没再说话,只是默默走进厨房,把糖醋排骨倒进盘子,放进微波炉加热。
这是他们能给的,最接近“妥协”的反应。
何杏秋站在月台上,绿皮火车喷出的白雾模糊了她的视线。
手机震动,母亲发来一条语音,点开后是长久的沉默,最后只听到一声几乎微不可察的叹息:
“……到了发个消息。”
她握紧车票,踏上了北去的列车。
鹤岗的冬天比何杏秋想象中更冷,但房子比想象中更好。
五千块一年的两居室,装修简单但干净,暖气充足,阳台朝南,阳光能晒到整个客厅。唯一的缺点是家具太少,一张床、一个衣柜、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,厨房里连把像样的菜刀都没有。
房东是个爽快的东北大姐,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缺啥去旧货市场淘,便宜得很!”
于是,何杏秋开始了她的“二手人生”。
旧货市场在城西的废弃厂房里,摊主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,卖的东西从苏联时期的老钟表到十年前的山寨手机,应有尽有。她花八十块买了个实木书架,五十块淘到一张八成新的沙发,甚至用二十块钱抱回了一台还能用的电饭煲。
最让她惊喜的是一盆被遗弃的多肉,摊主大妈看她喜欢,直接塞给她:“拿去吧,这玩意儿在我这儿占地方。”
何杏秋小心翼翼地把多肉捧回家,摆在阳台上。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肥厚的叶片上,泛着淡淡的粉红色。
这是她在鹤岗的第一个“家”的感觉。
搬进来的第三天,有人敲门。
何杏秋从猫眼里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,手里拎着个布袋子,脸上皱纹深刻但眼神清亮。
“新搬来的?”老太太嗓门挺大,“我住对门,姓花,街坊都叫我花婆婆。”
何杏秋赶紧开门。花婆婆二话不说,把布袋子往她手里一塞:“晒干的野玫瑰,泡水喝能安神。”
袋子里是一把风干的深红色花朵,香气浓郁得有些呛人。
“这……太谢谢了。”何杏秋有些局促,“我刚搬来,还没准备什么回礼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