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视线,顺着那只手,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袖口向上移动,掠过被雨水微微打湿、颜色显得更深沉的昂贵面料,越过宽阔平直的肩膀……
然后,猝不及防地,撞进了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。
是他。
美术馆里那个如同米开朗基罗雕塑般完美的男人。
他微微弯着腰,为了将伞完全遮住跌坐在泥水里的我。这个角度,他剪裁完美的西装领口被微微撑开,露出了里面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领口。但最要命的是,那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,竟然是松开的!
雨水濡湿了他鬓角几缕墨黑的发丝,湿漉漉地贴在额角。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线条完美的下颌线滑落,滴进微敞的领口,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。那露出的脖颈线条,紧实而流畅,延伸至微微凸起的、形状极其漂亮的喉结,再往下……
是锁骨。
一道清晰、凌厉、如同雕刻般的锁骨线条,在敞开的领口阴影里若隐若现。那线条蕴含着一种原始的力量感,又带着雕塑般的精准与优雅,正是我寻觅了无数日夜、却始终无法在画布上完美捕捉的那种力量与美感的结合!是鲁本斯笔下英雄的肌腱,是波提切利画中维纳斯的颈项曲线!它安静地蛰伏在那里,被雨水打湿的衬衫布料半遮半掩,像一个致命的邀请,一个只对我敞开的、关于纯粹形态的秘境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然后又被猛地松开,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流至四肢百骸。所有的疼痛、寒冷、委屈,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的、近乎窒息的震撼感彻底淹没。我忘记了呼吸,忘记了膝盖的刺痛,忘记了身处冰冷泥水的狼狈,只是呆呆地仰着头,目光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,死死地钉在那片敞开的领口,钉在那段惊心动魄的锁骨线条上。
雨声喧嚣,水帘在伞沿流淌,隔绝出一个只有我和他的、奇异的安静空间。
他垂眸看着我,深邃的眼眸里没有美术馆初遇时那种冰冷的审视,也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玩味。那目光很沉静,像深不见底的古井,倒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、失魂落魄的模样——湿透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,雨水混合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泥水的痕迹,眼睛却因为震惊和某种更强烈的渴望而睁得极大,里面跳跃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。
他微微俯身,靠得更近了些。
松木混合着雨后清新泥土的气息,还有一丝极其淡雅、冷冽的须后水味道,随着他的靠近,强势地侵入了我被雨水和尘土气味包裹的感官。那把巨大的黑伞,将我们两人完全笼罩在狭小的、只闻雨声的空间里。
他低沉的声音,裹挟着雨水的湿气和一种奇异的温度,清晰地、缓慢地钻进我的耳朵,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微小的电流,击打在我的鼓膜上:
“当模特……” 他顿了顿,目光在我脸上逡巡,仿佛在欣赏我因他话语而骤然僵硬的表情,“可以。”
我的心脏几乎停跳。
“报酬,” 他再次开口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近乎蛊惑的磁性,薄唇几乎擦过我被雨水打湿、冰冷的耳廓,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,“换成你教我接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