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被撞开那会儿,我正对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白菜豆腐汤发愁。
油花都没几滴。
老鸨柳爹爹扭着腰进来,脸上那层厚厚的粉簌簌往下掉。他嗓门尖得能扎人:“疏星!还磨蹭什么?贵客临门了,点名要听你新谱的曲子!”
我手里捏着的粗陶勺子“哐当”掉碗里。
“柳爹爹,”我嗓子眼发干,“不是说好了,还有半月才到考核日吗?我……我还没准备好。”
“准备?”柳爹爹那描得细长的眉毛快挑到发髻里去了,“这‘醉风楼’里,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‘没准备好’?贵客的银子就是你的准备!赶紧的,梳洗打扮,换你那套水蓝色的!”
他甩着熏得呛人的帕子,扭身就走,门板在他身后撞得山响。
我盯着碗里晃荡的白菜叶子。
我叫沈疏星。
这名字挺唬人,对吧?
可惜,在这个女尊男卑的鬼地方,我就是个命比纸薄、等着被挑拣的……预备役花魁。
三个月前,一睁眼就在这“醉风楼”的后院柴房里,前身大概是被逼着练舞练狠了,一头栽倒再没起来。
便宜了我这个加班猝死的现代社畜。
穿成个男的就算了,还是个女尊国的男人。
更惨的是,穿成了个即将被推出去卖笑卖艺、甚至可能还要卖身的花魁候选人!
这“醉风楼”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风月场。
花魁,听着风光,说白了就是高级点的玩物。
楼里的规矩,新人得经过公开的“花魁宴”考核,拔得头筹的才有资格挂牌,身价能高点。
落选的?
要么留下当个普通乐伎,要么……被当成礼物送给某些有特殊癖好的达官显贵。
我哆嗦着站起来。
腿肚子有点软。
这破身子骨,细胳膊细腿,风一吹就倒的样子。
前身留下的记忆碎片里,除了无休止的练琴、练舞、学伺候人的规矩,就是对未来的恐惧。
我能怎么办?
跑?
楼里打手日夜巡视,后院墙高得像城墙。
闹?
柳爹爹背后站着的是京城手眼通天的某位贵人,捏死我比捏死蚂蚁还容易。
硬着头皮上吧。
好歹是个现代人,脑子里总有点不一样的东西。
我走到那个狭小房间唯一的破铜镜前。
镜子里的人,十七八岁的年纪。
皮肤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。
眉毛细长,眼睛倒是挺大,就是没什么神采,透着股认命的麻木。
鼻子嘴巴都小小的,组合起来,有种过分精致的脆弱感。
扔现代,妥妥的清秀小生,能骗骗小姑娘。
扔这女尊国,尤其是扔这吃人的风月场里……就是块待价而沽的肉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胃里翻腾的恶心。
打开那个掉漆的破木箱子。
里面就两套能见客的衣裳,一套水蓝,一套月白。
料子还行,但款式……怎么说呢,力求把男人那点纤细柔弱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我拿出那套水蓝色的换上。
宽袖,束腰,衣摆长,走起路来必须小步挪。
头发用根简单的玉簪半挽。
柳爹爹催命似的尖嗓子又在外面嚎了。
我推开门。
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混合着酒菜的油腻味扑面而来。
走廊尽头灯火辉煌的大厅里,丝竹声、调笑声、划拳声,嗡嗡地响成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