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今天穿了身月白色的长衫,更显得身姿挺拔,面容清俊。只是那眼神,冷得像刀子。
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平时巴结他的小倌。
“玉公子。”我点点头,想绕过去。
他脚步一挪,挡在我面前。
“沈公子好手段啊,”玉簟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,“一首不知所谓的乡野俚曲,就哄得柳爹爹晕头转向,连李侍郎家的小姐都青眼有加。真是……令人刮目相看。”
他身后的一个小倌嗤笑:“可不是嘛,玉哥哥苦练《广陵散》三年,竟比不上某些人投机取巧。”
“什么投机取巧,”另一个接口,“分明是哗众取宠!那种直白粗鄙的词句,也配登大雅之堂?”
我听着,心里没什么波澜。
这种程度的嘲讽,比起现代职场的阴阳怪气,差远了。
“玉公子过奖了。”我平静地看着他,“曲子好不好,贵人们喜欢就行。柳爹爹让我准备花魁宴的新曲,我得回去琢磨了,失陪。”
说完,我侧身就要走。
“站住!”玉簟秋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怒意。
他一步上前,几乎贴到我面前,那股清冷的熏香和他眼中的怒火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沈疏星!你以为靠点歪门邪道就能一步登天?花魁宴不是儿戏!来的都是真正有身份有眼光的贵人!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,只会丢尽‘醉风楼’的脸!”
他胸口起伏,显然气得不轻。
我看着他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漂亮脸蛋。
忽然觉得有点悲哀。
在这个牢笼里,我们都是被明码标价的货物。
他努力想成为一件高雅的艺术品。
而我,只想当个不那么容易被摔碎的廉价花瓶。
“丢不丢脸,花魁宴上自有分晓。”我退后一步,拉开距离,“玉公子与其担心我,不如多练练你的《广陵散》。毕竟,听说那位最爱听古琴的安阳郡主,这次也会来?”
我扔下这句话,不再看他瞬间煞白的脸,转身离开。
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喘息和同伴的安慰声。
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得呛人。
花魁宴。
成了我和玉簟秋,或者说,是两种生存方式之间的战场。
我把自己关在屋里。
苦思冥想。
翻来覆去。
最终,选定了那首《青花瓷》。
旋律悠扬,带着明显的古风韵味。
歌词虽然含蓄,但那种意境美,应该能被这个世界的人接受。
最关键是,它不肉麻,不哀怨,不乞怜。
它唱的是一种距离感的美。
这或许是我在这个地方,能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。
我开始偷偷练习。
不敢在屋里大声唱,怕被玉簟秋他们听去。
只能每天天不亮,跑到后院最偏僻的角落,对着那片小小的、枯萎的荷花池,抱着琵琶,一遍遍低声弹唱。
“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……”
“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……”
手指被琴弦磨得生疼。
嗓子也唱得发干。
但心里憋着一股劲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
花魁宴的气氛越来越浓。
楼里张灯结彩,人来人往,都在为这场盛事忙碌。
柳爹爹隔三差五就来催问进度,每次都被我含糊过去。
玉簟秋那边倒是安静了,只是偶尔遇见,那眼神更冷,像淬了毒的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