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曲终了。
最后一个音符落下。
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落针可闻。
我抱着琵琶，指尖还在微微发抖。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。
完了。
肯定搞砸了。
柳爹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。
我睁开眼，准备迎接狂风暴雨。
却看到……
台下那些女人，一个个表情古怪。
有愣神的，有皱眉思索的，有……眼眶发红的？
那个一脸精明的胖女人，居然抬手擦了擦眼角？
李三小姐定定地看着我，眼神极其复杂。
不再是品评货物，而是一种……难以形容的探究。
“好！”
死寂被一声突兀的叫好打破。
是李三小姐旁边一个喝得有点高的年轻女子，她拍着桌子站起来，脸涨得通红：“唱得好！够味儿！跟那些哭哭啼啼的丧气调子不一样！爷喜欢！”
这一嗓子像是打破了魔咒。
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。
接着，掌声越来越多，越来越响。
还夹杂着叫好声。
“有意思！”
“这调子新鲜！”
“词儿也直白，听着舒坦！”
柳爹爹从石化状态回过神，脸上的青白瞬间被狂喜取代。
他像捡了金元宝一样冲上台，一把抓住我的胳膊，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。
“疏星！我的好疏星！你可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他激动得语无伦次，转头对着李三小姐点头哈腰，“三小姐，您看这……”
李三小姐没理他。
她端起酒杯，慢慢抿了一口，目光依旧锁在我身上。
“你叫沈疏星？”
我嗓子发紧：“……是。”
“刚才那曲子，”她放下酒杯，“叫什么名儿？”
“……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。”我硬着头皮报出名字。
“月亮代表我的心……”李三小姐低声重复了一遍，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、意味不明的笑，“有意思。谁教你的？”
“……自己胡乱想的。”我只能撒谎。
“哦？”她尾音拖长，带着审视。
我的心又提了起来。
柳爹爹赶紧打圆场：“哎哟，我的三小姐，疏星这孩子就是心思灵巧，总爱琢磨些新花样！您要是喜欢，让他再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李三小姐打断他，从腰间解下一个鼓鼓囊囊的锦袋，随手扔在桌上。
“当啷”一声闷响。
“赏你的。”她看着我，眼神恢复了那种上位者的慵懒，“曲子……尚可。”
说完，她站起身，对旁边的人道：“走了，这地方吵得头疼。”
一群人呼啦啦跟着她起身离开。
柳爹爹扑过去抓起那个锦袋，掂了掂分量，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“疏星！我的祖宗！你可真是开了窍了！”他冲过来，恨不得抱着我亲两口，“看见没？李三小姐！户部侍郎家的！出手多阔绰！你以后就照着这个路子来！保准红透半边天！”
我浑身脱力，后背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。
琵琶沉得几乎抱不住。
刚才那片刻的叫好和掌声，像是一场虚幻的梦。
只有胃里那股因为紧张和厌恶引起的翻江倒海，无比真实。
我知道，我赌对了第一步。
用一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，暂时保住了自己。
但这“花魁”的路，才刚开了个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