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。
初八到了。
夜幕降临。
“醉风楼”从未如此灯火通明。
巨大的红灯笼挂满了檐角,照得门前街道亮如白昼。
华贵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停下。
衣着光鲜的女人们,或前呼后拥,或低调矜贵,谈笑着步入楼内。
空气里弥漫着名贵脂粉、熏香和酒肉混合的奢靡气味。
后台乱成一团。
准备献艺的公子们挤在狭窄的空间里,补妆的,整理衣冠的,小声背词的,还有紧张得干呕的。
脂粉气浓得让人窒息。
我抱着我的琵琶,缩在一个角落里。
尽量降低存在感。
玉簟秋坐在离我不远的梳妆台前。
他今天穿了一身极其华美的冰蓝色云锦长袍,上面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流云纹。
头发用玉冠束起,插着一支通透的羊脂白玉簪。
脸上薄施粉黛,更显得眉目如画,气质清绝。
他正对镜整理衣襟,神情专注而冷傲。
周围几个小倌围着他,小心地奉承着。
“玉哥哥今天定能艳压群芳!”
“就是,那安阳郡主最爱古琴,玉哥哥的《广陵散》可是得了真传的!”
“有些人啊,穿龙袍也不像太子,待会儿别上去丢人现眼就好……”
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我听见。
我低头,摸了摸自己身上这套柳爹爹新给置办的水青色纱衣。
料子不错,但比起玉簟秋那身,就显得素净多了。
也好。
省得碍眼。
前面的喧嚣声浪一波高过一波。
司仪高昂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帷幕传进来:
“下面,有请‘醉风楼’清韵公子,玉簟秋!为诸位贵人献上古琴名曲——《广陵散》!”
后台瞬间安静下来。
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玉簟秋身上。
他缓缓起身。
脊背挺得笔直。
像一株即将迎风绽放的雪莲。
他看也没看旁人一眼,抱着他那张桐木古琴,一步步,姿态优雅地走向帷幕。
帷幕掀开一道缝。
他走了出去。
外面先是一静。
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。
“好俊的公子!”
“这就是玉簟秋?果然名不虚传!”
“气质真好!”
接着,清越空灵的古琴声悠悠响起。
如高山流水,如松涛阵阵。
技巧纯熟,意境深远。
连后台这些紧张的小倌们,都听得有些入神。
“玉哥哥弹得真好……”
“是啊,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……”
我抱着琵琶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。
心里没什么波澜。
我知道他弹得好。
这是他的路。
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。
琴声渐入佳境,时而激昂,时而低回。
外面的喝彩声不断。
柳爹爹急急忙忙地钻了进来,满头大汗。
他扫视一圈,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“疏星!下一个就是你!给我打起精神来!”他压低声音,带着焦躁,“玉簟秋这势头太猛了!你……你那新曲子到底行不行?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!”
我点点头:“放心。”
柳爹爹还想说什么,前面琴声已至尾声,掌声雷动,几乎要掀翻屋顶。
他脸色变了变,一跺脚:“该你了!快!抱着你的琵琶上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