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五十万?你打发叫花子呢?没有一百万,你休想见到女儿!]
[我所有积蓄就这么多了,你不要太过分!]
[那就法庭见。我会告诉法官,你家暴,你出轨,我还能让女儿亲自作证。]
我爸最后一条短信是:[你真狠。]
我浑身发冷,如坠冰窟。
一百万。
在我整个童年和青春期,她都在告诉我,我们家很穷,我爸是个抛妻弃女的混蛋,一分钱抚养费都没给过。
她用这套“贫穷”和“牺牲”的叙事,给我打造了一个长达二十年的情感牢笼。
我就是那只被煮了二十多年的青蛙。
水温已经滚烫,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要跳出来。
第二天,我请了半天假。
我拿着我妈的身份证复印件——这是我偷偷从她钱包里拍下来的——去了她当年的单位。
一个半死不活的国营纺织厂。
人事科的大妈还记得她。
“苏婉清啊,我们厂当年那朵厂花嘛,谁不认识。”
大妈咂咂嘴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。
“可惜啊,人长得漂亮,心思不用在正道上。迟到早退,拉帮结派,业务能力一塌糊涂,最后一次考核,全厂倒数第一,厂长想保她都保不住。”
“她不是自己辞职的吗?”我明知故问。
“辞职?说得好听。”大妈冷笑一声,“那就是被开除的!她还好意思跟人说是为了回家带孩子?我们厂双职工家庭多了去了,孩子不都好好的?”
从纺织厂出来,阳光刺得我眼睛疼。
原来,她所谓的“牺牲”,不过是一个被美化了的谎言。
她不是为了我放弃了世界。
是她被世界淘汰后,抓住了我,把我当成了她的全世界。
一个她可以为所欲为、一手掌控的世界。
4
我开始不动声色地为独立做准备。
我用自己攒下的实习工资,在离律所不远的地方,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单间。
我没有告诉我妈。
我知道,一旦被她发现,那将是一场核爆级别的灾难。
我像一个间谍,每天下班后,偷偷摸摸地去我的新“据点”,一点一点地添置生活用品。
那种感觉很奇妙。
一边是即将挣脱牢笼的兴奋,一边是背叛了“全世界最爱我的妈妈”的巨大负罪感。
苏婉清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“异常”。
我不再对她的眼泪有求必应。
我不再对她的“病情”嘘寒问暖。
我甚至开始拒绝参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家庭聚会——因为那些聚会,永远是她的个人表彰大会,主题是“我,苏婉清,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拉扯大这个不懂事女儿的”。
她感受到了失控。
于是,她开始升级她的战争。
首先沦陷的,是我们的亲戚群。
那个上百人的群里,她毫无征兆地发了一段长达六十秒的哭诉语音。
“我对不起我们老林家的列祖列宗啊……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,现在出息了,当律师了,就看不起我这个没用的妈了……”
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,养了这么个白眼狼……”
语音一出,群里瞬间炸了锅。
各种安慰,各种劝解,然后,矛头一致对准了我。
大姨:[嫣嫣,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妈?她多不容易啊!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