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陈先生,请你冷静!” 中年警官的声音提高了几分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眼神锐利地盯着我,“任何情况,都需要经过调查核实!我们现在依法传唤林晚,请你不要妨碍公务!至于你说的证据和情况,稍后可以到局里详细说明!”
“可是……” 我还想争辩,目光越过警官的肩膀,死死锁住林晚。她依旧站在那里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。当我的目光触及她手腕上那冰冷的金属时,她极其细微地、几乎无法察觉地瑟缩了一下,仿佛那手铐是烧红的烙铁。她微微垂下了头,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空洞的眼睛和惨白的脸颊,也遮住了她后颈那道此刻显得格外刺目的疤痕。
“带走。” 中年警官不再看我,果断地下令。
两名女警立刻架着林晚的胳膊,动作专业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,将她向门外带离。林晚没有任何挣扎,脚步虚浮,像个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,顺从地被推搡着前进。只是在经过我身边时,她的脚步似乎有万分之一秒的凝滞。
就在那一瞬间,我清晰地看到,一滴冰冷的、毫无温度的泪水,从她低垂的眼睫下悄然滚落,无声地砸在冰冷的地砖上,碎裂开来,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心,连涟漪都吝啬泛起。
然后,她就被带出了门。身影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,只留下那冰冷的手铐金属光泽在我眼中残留的灼痛光影。
“陈先生,请你也跟我们走一趟,配合调查。” 中年警官的声音将我拉回残酷的现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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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,像一口巨大的、冰冷的金属棺材。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,将墙壁、桌椅,连同坐在对面的我,都照得一片惨白,纤毫毕现,也照得人心底的阴影无处遁形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旧家具混合的沉闷气味,吸进肺里,带着一种铁锈般的冰凉。门紧闭着,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,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单调而持续的、如同垂死之人喘息般的低鸣。
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,每一秒都被拉长、扭曲,在焦灼和绝望中缓慢爬行。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坐在这里多久,只记得将两枚塑料挂坠——一枚沾满伪造的深褐色“血迹”,一枚刚从废墟泥泞中挖出的、干净的——以及那份复印的女子监狱档案摘要,连同我语无伦次、夹杂着巨大悲愤的陈述,一股脑地交给了负责记录的警察。
那个中年警官,姓李,是负责此案的队长。他一直沉默地听着,偶尔抬起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看我一眼,眼神深邃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他接过物证袋,仔细端详着里面两枚几乎一模一样的劣质挂坠,手指在那枚“染血”挂坠边缘光滑的磨损处停留了片刻。当他翻到林晚那份标注着“防卫过当?情节存疑?”的档案时,浓黑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拧紧了一瞬。
“你的意思是,” 李队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平缓,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慎,“张野,也就是报案人,出于对姐姐张晚(即林晚)的怨恨,伪造了物证,诬告她故意杀人?而林晚当年入狱十年,是因为失手反抗家暴的父亲?”
“是!” 我急切地点头,双手紧紧攥着冰冷的桌面边缘,指节发白,“李队,您看那份档案备注!‘情节存疑’!这本身就说明当年的判决可能存在问题!林晚她是为了救她弟弟!张野他……他被当年的事情刺激得太深,记忆混乱了!他一直以为林晚是故意杀人后抛弃了他!所以他才会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