拆迁款刚到手时,我以为暴富生活就是别墅名表。
直到赔光家底蹲在城中村吃泡面那晚,才看清浮华背后的荒凉。
这次中奖1.2亿税后9600万,我直接戴上口罩墨镜连夜逃离故乡。
在太平洋小岛花400万买下全年恒温的海景别墅。
每天用温泉水煮地瓜粥配咸菜,躺在椰子树下看日落涨潮。
当昔日催债亲戚突然发来“听说你发财了?”的微信。
我笑着往家族群发了张照片:波光粼粼的别墅外墙上,挂着当年从拆迁废墟里扒出的破日历。
泛黄的纸页被海风吹得哗哗响——
上面是我爸写的旧账:2002年8月15日,村尾张三欠我半袋化肥。
拆迁款刚下来的时候,我以为自己真成个人物了。
那天,推土机喘着粗气把我家那几间破败的青砖平房拱倒的时候,扬起的尘土像一场昏黄的旧梦,呛得人嗓子眼发干,眼睛发酸。
但我心里头那点膨胀起来的欢喜,像烧开的水壶盖子,咕咚咕咚按都按不住。
厚厚一摞现金,裹着银行特有的油墨新味儿,沉甸甸地压在我爹娘那口藏了大半辈子没舍得用的樟木箱子里,也压在我的心尖儿上。
镇上唯一那个小商品市场?逛!
带字母的T恤,金光闪闪能晃瞎眼的“大金劳”,还有那股子能把人从街上老远熏进来的香水味,买!
谁见了,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“李老板”?
钞票擦过指尖,滑溜、冰凉的触感,像是夏天一口闷下的冰汽水,气泡直冲脑门。
爽,真爽。
好景不长,短得跟过年的鞭炮响似的。
几单听人忽悠的生意,签了字就是无底洞,投进去的钱肉包子打狗。
几场赌局,起先赢的糖豆似的小钱让人飘飘然,很快就变成输掉老本儿滚下的山坡,越滚越快。
狐朋狗友拍胸脯的情谊,在几次酒后的“借点周转”里,就着花生米和啤酒沫,一同蒸发得干干净净。
我那点儿自鸣得意的“身家”,像烈日下的冰棍儿,化得猝不及防,黏糊糊地摊了一地狼藉。
1 巨奖惊魂
直到某个深夜。
我拖着空荡荡的身体和更空荡荡的口袋,灰溜溜地钻回那片还没拆干净、像被打掉了门牙的废墟中间苟延残喘的城中村。
破败的铁皮屋檐往下滴着隔夜的雨水,滴答,滴答,砸在不锈钢碗里剩下的半碗泡面汤上,连点油星都看不见,面饼软趴趴的泡成了粉,汤底浑浊泛着人造酱油的死咸。
塑料折叠桌边角沾着的辣油印都干了,又黑又黏。
隔壁传来夫妻吵架摔锅摔碗的刺耳噪声,孩子的啼哭撕心裂肺地插进来。
我哆嗦着手夹起最后一缕面,嗦进嘴里,尝不出半点滋味。
只有冰冷的绝望沿着食管一路冻到胃里。
那一刻才真切明白,钱,这个玩意儿,来得快散得更猛。
它堆不起真房子,糊不住真情谊。
它营造出来的那点儿“体面”和“风光”,就跟肥皂泡一样,手指头轻轻一戳,“啪”,没了。
这个教训,刻骨铭心。
所以现在,当我紧紧攥着那张印着荒谬数字的体育彩票,站在灯火通明、空调开得能冻死狗的便利店门口时,一股冰窖里的寒气顺着脊椎骨嗖地往上窜,手脚瞬间冷得发僵,脑子却像被扔进沸水里煮过一样烫得发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