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2亿。人民币。兑奖单上白纸黑字。
便利店里刺眼的白光打在脸上,柜台后面年轻收银员那张熬夜看剧留下的浮肿脸庞显得格外不真实。
我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扼住,一点声音都发不出。
指尖抖得厉害,捏着的塑料彩票边缘都快被汗水浸软了。
空气安静得让人窒息,几秒钟,却漫长得像个世纪。收银员大概有点不耐烦,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敲了敲,“老板?没零钱找?”
“没…没事!”我猛地回过神,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喉咙。
飞快地扫码付了烟钱,几乎是逃跑般拉开门冲进外面黏糊糊的夜色里。
夏夜的风带着挥之不去的暑气扑面吹来,浑浊湿热,混着路边垃圾发酵的微酸气息,呛得人一阵恶心。
我靠在斑驳掉皮的广告灯箱上,冰凉的铁皮硌着后背,才终于找回一点点脚踏实地的感觉。心脏在胸腔里发了狂地跳,一下一下,撞得肋骨都生疼。
钱?这次是真正的巨款。
税后稳稳落袋,9600万人民币的银行存单。
不再是需要计算着过日子的小富,而是一笔足以颠覆人生的、庞大到令人眩晕的财富。
但恐惧和一种荒谬的警觉感像两条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紧了刚刚因为激动而麻痹的神经。
便利店收银员那随意的一瞥,像根无形的针,扎破了喜悦膨胀出的巨大气泡。
上一轮血的教训,如同附骨之蛆,阴魂不散地在脑海里嘶喊:露富,就是找死的开端!
曾经那些在酒桌上觥筹交错、恨不得当场磕头拜把子的“兄弟”们,最终贪婪的嘴脸瞬间变得无比清晰。
更别提……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。
逃。必须立刻走!马上就走!
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推了一把,我拔腿就走。
没有半分踌躇,也不敢再有丝毫显摆的心思。
回到那个常年弥漫着霉味、墙壁渗水洇出黄褐色地图的出租屋,我只花了十分钟。
没有收拾任何多余的所谓“家当”。
几件还能穿出去的旧T恤,皱巴巴地塞进一个用了好几年、洗得发白的帆布双肩包里。
身份证、几张银行卡、那个装着改变命运的彩票的旧钥匙包。
目光扫过床头柜,落在那个半旧不新的黑色运动腰包上——那是上次“有钱”时买的一个牌子货,当时还觉得挺酷。
现在看它,只觉得刺眼,像个巨大的嘲讽符号。
不能再像上次那样! 毫不犹豫,转身把它狠狠扔进了房间角落那堆准备清理的垃圾里。
轻装上阵最安全。
手机?旧的山寨机电池不行,屏幕裂得像蜘蛛网,但胜在不扎眼。留着它。
临出门,眼神扫到门后挂钩上挂着的一顶洗得发黑、帽檐塌软的鸭舌帽,还有一副我爸以前干活挡灰尘用的那种老式、边框粗厚的墨镜。
遮脸的念头跳出来。
立刻扯下来戴上。帽檐压低,墨镜遮住大半张脸。
镜片很旧,视界染上一层浑浊的暗黄色。窗外的霓虹光晕被滤成了模糊不清的色块。
很好,要的就是这种与世隔绝的模糊感。
凌晨两点的城市边缘,街道空旷得只剩下疲惫。
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,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摇曳不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