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周就是我生日了,我在老槐树下等你,如果你没来,我就把这封信夹进《小王子》里——你说过,小王子会帮人守住秘密的。对了,我在信末尾画了颗星星,是你上次说的,最亮的那颗北极星。
1998年6月12日 阿柚”
信纸最底下,果然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,墨痕边上还洇着一圈浅浅的水印子,像是写信时眼泪掉下来砸的。林未捏着这张薄薄的纸,心口像被什么东西,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,闷闷的。半年前,她手里有份老作家的手稿,出版社嫌“不够商业化”给毙了,老作家握着她的手叹气:“丫头,有些话啊,当时没说出口,这辈子可能就没机会了。”那时候她听着,心里懵懵懂懂。现在看着这封没寄出去的信,窗外的雨声好像都轻了——这封信里藏着的,哪只是告白啊,分明是一个女孩整个没说出口的青春。
她“腾”地站起来,走到抽屉前,把那张被她揉成团的闭店通知展平,用沉甸甸的镇纸压好,又在旁边刷刷写了几个字:“先找阿柚和阿明!”窗外的雨还在下,她抱着那本旧《小王子》坐回柜台前,指尖一遍遍摩挲着信上那颗笨拙却用力画下的星星。忽然觉得,这眼看就要关门的破书店,好像……也没那么“烂”了?
2 老巷寻人记
接下来的三天,林未把书店托给了隔壁花店的老板娘照看,自己揣着那张脆弱的信纸,一头扎进了老城区的巷子迷宫里。临溪的老巷子七拐八绕,青石板路被鞋底磨得发亮,墙头上的三角梅开得不管不顾,火红一片,可也遮不住那些刺目猩红的“拆”字喷漆,还有钉死的窗户、倒塌的墙垣,只有野草在雨里疯长。
巷口修鞋的张师傅,戴着老花镜把那信纸瞅了半天,摇摇头:“阿柚?阿明?没印象喽。这老城区拆的拆,搬的搬,老黄历谁还记得清?”街角的杂货店老板娘正忙着打包,货架都快空了,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别问了别问了,我这忙着搬家呢,哪有闲工夫管三十年前的事儿!”
傍晚,雨小了些,林未走到东头巷子,看见一个老木匠在门口捯饬一个散了架的木盒子,盒子上雕的栀子花都掉漆了。她凑过去,放轻了声音:“大爷,跟您打听个事儿,以前这附近,是不是有棵挺粗的老槐树?九十年代那会儿,夏天能遮半条街的荫凉。”
老木匠抬起头,脸色不大好看:“知道又咋样?早让台风刮断半拉身子!剩下这点儿,拆迁队也快锯了!”他把锤子“哐当”往小桌上一撂,火气直往上蹿,“我这铺子开了四十年,说拆就拆!这些年轻人,懂什么老物件儿的好!”
林未被呛得一愣,低头看见老木匠脚边散落的木盒零件。她没吭声,只是默不作声地蹲下身,把那些小木块、小榫头捡起来。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怎么粘书脊、怎么对齐,她小声说:“大爷,这盒子是榫卯松了吧?您要是不嫌弃,我帮您试试?我爸以前教过我点修旧东西的手艺。”
老木匠瞥了她一眼,没吱声,算是默许了。林未从自己随身的包里翻出白胶和小锉刀,小心地把松脱的榫卯对好,又用细绳仔细绑牢固定,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拼凑一件失落的珍宝。老木匠看着她忙活,脸上硬邦邦的神情慢慢化开了一些,递过一杯温热的茶:“你是‘拾光’老林家的丫头吧?我认得你爸,以前常来我这儿修他那堆破书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