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公主府门前,那只贴着御史台封条的木箱,像一口为赵蕴量身定做的棺材。
她没让人打开,也没让人搬走,就让它摆在那里,供全京城的人参观。
她回到内院,摔碎了满屋的瓷器,发了疯一样嘶吼,直到嗓子沙哑,力气耗尽。
她才终于冷静下来。
一种比疯狂更可怕的冷静。
“嬷嬷。”她声音嘶哑地开口。
心腹嬷嬷战战兢兢地走上前。
“备车,我要进宫。”
“公主,陛下那边……”
“皇兄会保我的。”赵蕴的脸上,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笃定,“他可以不在乎我这个妹妹,但他不能不在乎皇家的颜面。”
“那批军械……”
“就说是王政私下藏匿的,他畏罪自杀,死无对证。”赵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至于那个苏晚棠……”
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找几个干净的人,让她永远闭嘴。”
太子府。
书房里的气氛,却与长公主府的癫狂截然不同。
刘铮已经告退,带着那份谋逆的罪证,直奔大理寺而去。
赵恒看着苏晚棠,许久才开口。
“你把这把刀,递给了刘铮,也递给了父皇。”
这意味着,事情的走向,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。
“臣女只是在自保。”苏晚棠将那张皮货清单,小心地折好,收进袖中。
“那这批皮货,你打算如何处置?”
“自然是做成大氅。”苏晚棠答得理所当然。
赵恒的动作停住了。
“长公主要的大氅,臣女当然要亲手奉上。”苏晚棠的脸上,是一种近乎天真的坦然,“做好了,我还要亲自送去,让她试穿。尺寸不合适,我再改。”
赵恒看着她,忽然觉得,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狠。
杀人,诛心。
她两样都要。
“父皇不会允许你这么做。”
“所以,这件大氅,必须在陛下降旨之前做好。”苏晚棠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“而且,要做得全京城都知道。”
她要让这件紫貂大氅,成为长公主永远也脱不下来的耻辱烙印。
就在这时,苏嬷嬷快步走了进来,脸上带着几分喜色。
“小姐,钱掌柜派人传话,说柳家其余三十五间铺子和几处庄子,都已经清点交接妥当了。”
苏嬷嬷的声音里满是扬眉吐气。
一天之内,兵不血刃,就拿下了柳家几十年的基业。
这在以前,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“告诉钱通,让他把最好的绣娘都集中到锦绣阁,不计工本,三日之内,我要看到那件大氅。”
“是。”
苏晚棠又吩咐道:“另外,从今日起,所有铺子和庄子的管事、伙计,月钱翻倍。告诉他们,跟着我,有肉吃。”
苏嬷嬷激动得连连点头。
收服人心,没有比银子更直接的法子了。
苏晚棠处理完这些,才转身看向赵恒。
“殿下,臣女还有一个请求。”
“说。”
“臣女想见一见,威远镖局里,那个叫林武的镖师。”
赵恒有些意外。
“钱通的仇家?”
“不。”苏晚棠摇头,“他是臣女埋下的,另一颗棋子。”
赵恒没有再问。
他只觉得,苏晚棠这个人,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棋盒。
你永远不知道,她下一步会拿出什么样的棋子,落在什么样致命的位置。
深夜,皇宫,紫宸殿。
皇帝赵渊看着脚下跪着的妹妹,面沉如水。
“皇兄!你要信我!那些东西,都是王政!都是他背着我干的!”赵蕴哭得梨花带雨,声泪俱下。
“他一个兵部尚书,私藏强弩做什么?图好玩吗?”赵渊的声音里没有温度。
“他……他定是与北狄人有勾结,想要里应外合!”赵蕴急忙将脏水泼出去。
“哦?”赵渊挑了挑眉,“这么说,你府上那个货栈,倒成了他王政的私库了?”
赵蕴的哭声一滞。
“朕禁你的足,是让你反省,不是让你把手伸得更长!”赵渊猛地一拍龙案,“你当朕是死的吗!”
赵蕴吓得浑身一颤,匍匐在地,不敢再言。
许久,赵渊的语气才缓和下来。
“罢了。军械之事,朕会压下。你府上的人,自己清理干净。”
赵蕴心中一喜,刚要抬头。
“但那个苏晚棠,你不许再动。”
赵蕴的脸色,瞬间僵住。
“皇兄……”
“她是太子的人。”赵渊打断她,语气不容置喙,“你再动她,就是动太子。你想让朝臣们看我们兄妹阋墙,自相残杀吗?”
赵渊站起身,背对着她。
“滚回去。秋猎之前,不许再出府门一步。”
长公主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皇宫。
几乎是同时,一队宫中禁卫,敲响了太子府的大门。
为首的太监,是皇帝身边的大伴,王德。
他没有见太子,而是直接点名,要见苏晚棠。
书房里,苏晚棠刚刚送走前来汇报的钱通。
听到通传,她没有半分意外。
她整理了一下衣衫,平静地走了出去。
月光下,王德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女子,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。
“苏姑娘,陛下有请。”
苏嬷嬷的腿一软,险些瘫倒在地。
赵恒从暗处走了出来,挡在了苏晚棠身前。
“王总管,夜深了。有什么事,明日再说。”
“殿下。”王德躬了躬身,笑容不减,“这是陛下的旨意。咱家,也只是奉命行事。”
他的视线,越过赵恒,落在了苏晚棠身上。
“苏姑娘,请吧。别让陛下,等久了。”
苏晚棠轻轻拉了拉赵恒的衣袖。
“殿下,没事的。”
她抬起脸,对着王德,福了一福。
“有劳公公带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