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长公主府门前,那只贴着御史台封条的木箱,像一口为赵蕴量身定做的棺材。

她没让人打开,也没让人搬走,就让它摆在那里,供全京城的人参观。

她回到内院,摔碎了满屋的瓷器,发了疯一样嘶吼,直到嗓子沙哑,力气耗尽。

她才终于冷静下来。

一种比疯狂更可怕的冷静。

“嬷嬷。”她声音嘶哑地开口。

心腹嬷嬷战战兢兢地走上前。

“备车,我要进宫。”

“公主,陛下那边……”

“皇兄会保我的。”赵蕴的脸上,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笃定,“他可以不在乎我这个妹妹,但他不能不在乎皇家的颜面。”

“那批军械……”

“就说是王政私下藏匿的,他畏罪自杀,死无对证。”赵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至于那个苏晚棠……”

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
“找几个干净的人,让她永远闭嘴。”

太子府。

书房里的气氛,却与长公主府的癫狂截然不同。

刘铮已经告退,带着那份谋逆的罪证,直奔大理寺而去。

赵恒看着苏晚棠,许久才开口。

“你把这把刀,递给了刘铮,也递给了父皇。”

这意味着,事情的走向,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。

“臣女只是在自保。”苏晚棠将那张皮货清单,小心地折好,收进袖中。

“那这批皮货,你打算如何处置?”

“自然是做成大氅。”苏晚棠答得理所当然。

赵恒的动作停住了。

“长公主要的大氅,臣女当然要亲手奉上。”苏晚棠的脸上,是一种近乎天真的坦然,“做好了,我还要亲自送去,让她试穿。尺寸不合适,我再改。”

赵恒看着她,忽然觉得,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狠。

杀人,诛心。

她两样都要。

“父皇不会允许你这么做。”

“所以,这件大氅,必须在陛下降旨之前做好。”苏晚棠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“而且,要做得全京城都知道。”

她要让这件紫貂大氅,成为长公主永远也脱不下来的耻辱烙印。

就在这时,苏嬷嬷快步走了进来,脸上带着几分喜色。

“小姐,钱掌柜派人传话,说柳家其余三十五间铺子和几处庄子,都已经清点交接妥当了。”

苏嬷嬷的声音里满是扬眉吐气。

一天之内,兵不血刃,就拿下了柳家几十年的基业。

这在以前,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
“告诉钱通,让他把最好的绣娘都集中到锦绣阁,不计工本,三日之内,我要看到那件大氅。”

“是。”

苏晚棠又吩咐道:“另外,从今日起,所有铺子和庄子的管事、伙计,月钱翻倍。告诉他们,跟着我,有肉吃。”

苏嬷嬷激动得连连点头。

收服人心,没有比银子更直接的法子了。

苏晚棠处理完这些,才转身看向赵恒。

“殿下,臣女还有一个请求。”

“说。”

“臣女想见一见,威远镖局里,那个叫林武的镖师。”

赵恒有些意外。

“钱通的仇家?”

“不。”苏晚棠摇头,“他是臣女埋下的,另一颗棋子。”

赵恒没有再问。

他只觉得,苏晚棠这个人,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棋盒。

你永远不知道,她下一步会拿出什么样的棋子,落在什么样致命的位置。

深夜,皇宫,紫宸殿。

皇帝赵渊看着脚下跪着的妹妹,面沉如水。

“皇兄!你要信我!那些东西,都是王政!都是他背着我干的!”赵蕴哭得梨花带雨,声泪俱下。

“他一个兵部尚书,私藏强弩做什么?图好玩吗?”赵渊的声音里没有温度。

“他……他定是与北狄人有勾结,想要里应外合!”赵蕴急忙将脏水泼出去。

“哦?”赵渊挑了挑眉,“这么说,你府上那个货栈,倒成了他王政的私库了?”

赵蕴的哭声一滞。

“朕禁你的足,是让你反省,不是让你把手伸得更长!”赵渊猛地一拍龙案,“你当朕是死的吗!”

赵蕴吓得浑身一颤,匍匐在地,不敢再言。

许久,赵渊的语气才缓和下来。

“罢了。军械之事,朕会压下。你府上的人,自己清理干净。”

赵蕴心中一喜,刚要抬头。

“但那个苏晚棠,你不许再动。”

赵蕴的脸色,瞬间僵住。

“皇兄……”

“她是太子的人。”赵渊打断她,语气不容置喙,“你再动她,就是动太子。你想让朝臣们看我们兄妹阋墙,自相残杀吗?”

赵渊站起身,背对着她。

“滚回去。秋猎之前,不许再出府门一步。”

长公主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皇宫。

几乎是同时,一队宫中禁卫,敲响了太子府的大门。

为首的太监,是皇帝身边的大伴,王德。

他没有见太子,而是直接点名,要见苏晚棠。

书房里,苏晚棠刚刚送走前来汇报的钱通。

听到通传,她没有半分意外。

她整理了一下衣衫,平静地走了出去。

月光下,王德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女子,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。

“苏姑娘,陛下有请。”

苏嬷嬷的腿一软,险些瘫倒在地。

赵恒从暗处走了出来,挡在了苏晚棠身前。

“王总管,夜深了。有什么事,明日再说。”

“殿下。”王德躬了躬身,笑容不减,“这是陛下的旨意。咱家,也只是奉命行事。”

他的视线,越过赵恒,落在了苏晚棠身上。

“苏姑娘,请吧。别让陛下,等久了。”

苏晚棠轻轻拉了拉赵恒的衣袖。

“殿下,没事的。”

她抬起脸,对着王德,福了一福。

“有劳公公带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