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指尖很凉,带着药味,方旭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。
苏晚晴慢慢站起身,捡起地上的帆布包,临走前,把那本素描本落在了沙发上。
方旭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,才走过去拿起素描本。
封面是洗得发白的棉布,上面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。
他犹豫了一下,翻开了最后一页。
画纸上是个背对着窗的男人,坐在旧书店的柜台后,左手插在口袋里,右手拿着本摊开的书。
线条很轻,却把他佝偻的肩膀画得清清楚楚。
画的右下角有行小字,用铅笔写的,很淡:“他好像总在等什么。”
方旭的手指,摸过那行字,突然觉得眼眶发涨。
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,淅淅沥沥的,敲在玻璃窗上,像有人在轻轻叩门。
他把素描本放进柜台,从抽屉里拿出许琳的日记,这一次,他没再犹豫,翻开了第一页。
“今天阿默又跟我抢画笔,他明明左手比右手灵活,却总说‘用不惯’,笨蛋。”
字迹是少女的张扬,带着点跳脱的弯钩。
方旭的左手搭在书页上,那阵熟悉的颤抖再次袭来,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。
他突然想,苏晚晴说的没错,有些画,确实该画完了。
哪怕画得歪歪扭扭,哪怕要用这只不听话的手。
3 桥影心痕
苏晚晴有五天没来了。
书店里的桂花糕还剩最后一块,放在玻璃罐里,糖霜已经潮了,像蒙着层雾。
方旭每天擦书架时都会路过柜台,视线总忍不住在罐子上停两秒,然后又梗着脖子移开,好像多看一眼,都是对自己的背叛。
直到第六天傍晚,他在巷口撞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。
对方手里拿着个文件夹,正对着电话说:“苏晚晴的情况不太好,心脏衰竭迹象明显,必须尽快安排手术……”
方旭的脚像被钉在青石板上,雨水顺着檐角滴在他手背,冰凉刺骨。
他转身冲进书店,翻箱倒柜的找那些被他扔在角落的旧医书,手指划过“先天性心脏病”“手术风险”等字眼时,抖得几乎抓不住书页。
原来她总往医院跑,不是去探望谁。
原来她画画时总揉眼睛,不只是视力衰退那么简单。
原来她说“想画完苏州所有的桥”,不是随口说说,是怕以后没机会了。
第七天清晨,天还没亮透,方旭揣着手机出了门。
他举着右手,对着城里的石桥拍了一张又一张。
手抖得厉害,照片糊得像团浆,他就删掉重拍,直到屏幕上的桥影清晰得能看见石缝里的青苔。
护城桥的石狮子、宝带桥的五十三孔、还有他们巷口那座爬满牵牛花的小桥……
他沿着雨巷走了整整一上午,手机相册被塞得满满当当,右手酸得抬不起来,心里却有种奇怪的踏实感。
“咔嚓”一声,他对着城南那座最古老的石拱桥按下快门时,身后传来熟悉的轻响。
苏晚晴站在不远处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帆布包斜挎在肩上,脸色比纸还白。
她手里拎着个食盒,看见他时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个浅浅的笑:“你也来拍桥?”
方旭慌忙把手机揣进兜里,耳尖发烫:“路过,顺手拍的。”
“我做了桂花糕。”苏晚晴把食盒递过来,指尖凉得像冰:“前几天晕过去了,住了几天院,没来得及告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