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往后退,撞在堆旧书的木箱上,红皮日记从里面滚出来 —— 锁芯竟自己开了,翻到夹着照片的那一页。照片里的阿棠突然动了,她手里的白菊慢慢枯萎,花瓣落在照片上,变成了灰液,渗进纸里,在页脚显出几行字:“1998 年秋,我在这面镜前梳过头,你外婆说,梳完头就能见我妈了 —— 可我再也没见过。”
“不是外婆干的!” 我喊出声,可镜里的阿棠突然变了样 —— 她的嘴角开始往耳根裂,裂口里是漆黑的,手里的白菊变成了那把缺齿的木梳,梳齿上缠着黑头发,朝着我的方向伸:“她骗我。她把我的头发缠在镜腿上,念了咒,我就掉进河里了,手里还攥着这把梳 —— 你看,梳齿上还有我的血。”
我盯着镜里的木梳,梳齿间果然沾着点暗红,和日记封面上的印子一模一样。就在这时,阁楼的门突然 “哐当” 一声关了,灰雾从门缝里涌进来,裹着无数根黑头发,往我身上缠。手背的咒痕疼得钻心,我看见镜里的阿棠伸出手,灰液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滴,落在我的手背上,和我的血混在一起,顺着咒痕往胳膊上爬。
“该还了。” 阿棠的声音越来越响,混着外婆的声音,“你外婆欠我的,该你还了 —— 用你的头发,你的血,像当年我那样。”
我突然想起村长的话 ——“天井的木盆别挪,是镇东西的”。我抱着日记往门口冲,黑头发缠着我的脚踝,让我摔在地上,日记掉在绣花鞋旁。翻开的那一页,外婆的字迹旁多了行灰液写的字:“木盆里的槐树叶,是阿棠的魂变的,拔一片,她就弱一分 —— 可你敢拔吗?”
我抬头看向天井的方向,木盆里的槐树叶正顺着灰水往上飘,像要从窗户钻进来。手背的咒痕已经爬到了胳膊肘,灰液和血混在一起,在皮肤上画出完整的藤蔓花纹,像个活的镯子,越收越紧。镜里的阿棠还在伸着手,梳齿上的黑头发已经缠到了我的头发上,轻轻一扯,就掉了几根,发根渗着血。
“不……” 我挣扎着爬起来,手里的粗布突然被灰雾裹住,变成了一把木梳 —— 正是阿棠手里的那把缺齿梳,梳齿上沾着我的头发和血。镜里的阿棠笑了,左眼的黑洞里流出更多灰液:“拿着梳,对着镜梳头,梳完了,你妈就能活 —— 像当年我替你妈那样。”
就在这时,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,是母亲的号码。我赶紧接起来,可听筒里传来的不是母亲的声音,是阿棠的,细细的:“你不梳头,我就去找你妈 —— 她的病,本来就该她自己死的,是我替的。”
手机屏幕突然亮了,映出母亲的脸 —— 她被灰雾缠着,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嘴唇发紫,声音嘶哑:“知夏,别管我…… 别梳头……”
“妈!” 我喊出声,手背的咒痕突然不疼了,可镜里的阿棠已经从灰雾里走了一半,左脚踏出镜面,鞋底沾着的湿泥落在地上,和绣花鞋的泥印一模一样。她手里的木梳指着我,梳齿上的黑头发突然着火,烧成了灰,落在我的手背上,和咒痕融在一起:“最后一次机会 —— 梳头,还是让你妈替你?”
我盯着镜里母亲的脸,又看了看手背上的藤蔓花纹 —— 那花纹已经和铜镜上的完全一样了。阁楼的灰雾越来越浓,胭脂香里混着股焦糊味,像有人在烧头发。我慢慢举起手里的木梳,朝着自己的头发伸过去 —— 梳齿刚碰到发梢,就听见天井传来 “哗啦” 声,木盆里的槐树叶突然全飘了起来,顺着窗户钻进来,朝着镜里的阿棠飞过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