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胡说,”招娣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井水,“我要你书匣子里那本东西。用红布包着的,下半册。现在,给我。”她的目光锐利如刀,直刺老王头那双因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。
老王头像是被毒蝎子狠狠蛰了一下,浑身猛地一抖,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的、难以置信的惊骇取代。
他死死盯着招娣,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、任由爹娘打骂的黄毛丫头。她怎么会知道?她怎么可能知道那本书!还知道红布包着的下半册!这丫头……这丫头是鬼不成?
“书?什……什么书?”老王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,声音干涩发颤,“叔……叔哪有……”
“不给?”招娣打断他,语气没有任何起伏,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她握着火把的手腕猛地一抖,一大滴滚烫的松脂油被甩落,不偏不倚,“滋啦”一声,滴在她另一只摊开的、小小的掌心上!
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。招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,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,脸色在火光映照下白得吓人。
但她硬是咬紧了牙关,没发出一丝痛哼,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!只有那双眼睛,在剧痛的刺激下,反而燃烧得更加疯狂、更加执拗,死死钉在老王头脸上。
那眼神,像濒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块肉的幼狼!
老王头彻底被这狠绝的一幕震懵了。他看着招娣掌心那迅速鼓起的水泡,看着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冰冷狠戾的小脸,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。
这小丫头是个疯子!是个不要命的煞星!他毫不怀疑,下一秒,那火把就会真的戳进马寡妇家那干燥的柴房顶棚!
“别!别烧!”老王头的声音彻底变了调,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嘶哑,恐惧完全压倒了贪婪和侥幸,“我给!我给你!小祖宗……你……你等着!”
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黑漆漆的柴房深处,角落里传来一阵慌乱的、翻箱倒柜的哐当声,夹杂着他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。
片刻后,老王头佝偻着背,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,哆哆嗦嗦地从黑暗中挪了出来。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褪色暗红破布包裹着的、厚厚的东西,那布旧得辨不出颜色,油腻腻的,散发着一股陈年木头和说不出的阴晦气味。
他死死盯着招娣,浑浊的三角眼里交织着恐惧、怨毒,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。
他抖着手,把那红布包递到火光边缘,却又不肯完全松手,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:“书……给你!下半册……都在这儿了!”他喘着粗气,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,钩向招娣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,“小丫头……你……你拿了书,拿什么来封我的口?嗯?今晚的事……要是传出去……”
招娣没有立刻去接。她伸出那只被烫伤的、正火辣辣作痛的手,动作有些迟滞,却异常坚定地抓住了那红布包裹的一角。
触手是布料油腻冰冷的质感,底下是书册坚硬厚重的轮廓,像一块沉寂多年的棺材板。老王头的手像枯藤一样紧抓着另一端。
两股力量在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无声地角力。
招娣抬起眼,看向老王头那张在火光下因惊惧和怨毒而扭曲的脸。她的唇角,慢慢地、一点点地向上勾起,拉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