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王头那猥琐佝偻的背影,在暗淡的月光下,像一截移动的枯树桩,目的地明确——村西头,那个死了男人、独自拉扯两个娃的马寡妇家。
马寡妇家的土屋比别家更破败些,窗户纸糊得严严实实,一丝光也透不出来。老王头熟门熟路地摸到屋后,那里有一扇破旧的柴门。
他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,才从怀里掏出一截细铁丝,对着门锁捣鼓了几下。极其轻微的“咔哒”一声,柴门被推开一条缝,黑影闪身钻了进去。
招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她屏住呼吸,像一缕游魂,无声地靠近那扇柴门。门缝太窄,什么也看不清。她贴着冰冷的土墙,一点点挪到唯一有光亮的窗口——那是灶房的小窗,糊窗纸破了个黄豆大的小洞。
她踮起脚尖,小心翼翼地将右眼凑近那个小洞。
灶房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,豆大的火苗在灯芯上跳动,将两个晃动的人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。一个是老王头,他那张枯树皮似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猥琐,沟壑纵横,一双三角眼闪着浑浊而精明的光。
另一个,赫然是本该在自家睡大觉的村长!他挺着微凸的肚子,脸上带着惯常的、令人作呕的假笑,但此刻那笑容里混杂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急迫。
“东西……带来了?”村长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急切。
老王头嘿嘿一笑,露出一口黄黑参差的牙齿,那笑声像夜枭在磨爪子。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——一个用枯草粗糙扎成的小人,小人胸口贴着一张黄表纸,上面用暗红的、疑似朱砂的液体写着几行字。
招娣的瞳孔骤然收缩,借着摇曳的微弱灯光,她看清了那上面几个扭曲的字迹:“马春兰”——马寡妇的名字!
“放心,村长大人,”老王头的声音像毒蛇吐信,嘶嘶作响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谄媚,“按您给的时辰八字写的,一丝不差。只要这个,”他捏着那个小小的草人,凑到村长眼前晃了晃,“塞进她枕套里,贴着脑袋睡。不出一个月……”他拖长了调子,三角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,“保管叫她服服帖帖,乖乖跟你走,让她往东不敢往西!那俩小崽子?嘿,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?”
村长脸上的假笑瞬间放大,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得意,他伸出手,重重拍了拍老王头干瘦的肩膀:“好!老王,办得利索!少不了你的好处!”他眼中闪烁着对猎物志在必得的淫邪光芒,“等事成了,村东头那两亩旱地……”
招娣贴在冰冷的土墙上,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她明白了。明白了老王头白日为何总在枯井边转悠,明白了那井底若有若无的“哭声”源头!这老畜生!这狗村长!他们用邪术,要害马婶!那个丈夫死在矿上、独自拉扯一双儿女、沉默得像块石头却总在农忙时悄悄帮衬她家一把的马婶!
愤怒像滚烫的岩浆在她瘦小的胸腔里奔突,几乎要烧穿她的喉咙。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,一股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。不能出声。现在冲进去,只是送死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。老王头会鲁班术,那邪门的书……他一定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