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雨儿抱着外卖箱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。她需要钱,太需要了。不是为这八十六万的巨债,而是为了医院里那张病床上日渐衰弱的母亲。透析的费用像一座沉重的大山,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。每一天,每一单外卖,都是为了从那座山下撬动一点点的希望。
八十六万?那是她拼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数字。
而现在,一个看似荒唐的选择摆在了面前。一年的契约婚姻,换母亲的救命钱,换她摆脱这足以压死她的债务……代价是什么?是她自己。
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进衣领,冰冷刺骨,却远不及心头的寒意和屈辱。她看着周屿,看着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,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开。她在他眼中,大概真的只是一个可以用金钱和契约来衡量的物件吧?一个为了钱,什么都可以出卖的人。
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滚。她猛地低下头,牙齿深深陷进下唇,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。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,混在雨水里,无声地砸落。
“……好。”一个破碎的音节,终于从她颤抖的唇间挤了出来,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。
周屿似乎并不意外。他点了点头,动作干脆利落。他拿出手机,拨了个号码,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冷冽:“李秘书,定位发你。开辆车过来,处理事故。另外,”他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姜雨儿湿透、狼狈不堪的身影,“准备一份婚前协议。”
电话挂断。他把姜雨儿的身份证放进自己西装内袋,动作自然得像收起一份文件。“上车等。”他言简意赅,转身拉开了幻影的后车门,示意她进去。
姜雨儿僵硬地迈开腿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坐进那奢华无比、散发着真皮和昂贵香氛的车厢,身下柔软的触感却让她如坐针毡。她身上的雨水立刻在干爽洁净的座椅上洇开深色的水渍,刺眼得如同她此刻的身份。她抱着湿透的外卖箱,缩在角落,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,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,分不清是冷,还是别的什么。
周屿坐进驾驶位,没有再看她一眼。密闭的空间里,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和她压抑到极致的、几乎听不见的抽气声。
车厢里的空调开得很足,暖风徐徐吹拂,驱散着姜雨儿身上的寒意,却丝毫暖不了她僵冷的心。她像个提线木偶,被周屿的司机送回那间狭小、潮湿的出租屋,又被周屿派来的人接走,去往一个她只在公司内部论坛偷瞄过照片的地方——周屿的别墅。
接下来的日子,快得像一场不真实的快进电影。
婚前协议条款冰冷而详尽,像一把把精确的手术刀,将她和他之间可能产生的任何纠葛切割得干干净净。财产分割、保密义务、一年期限后的无条件解除……白纸黑字,字字诛心。姜雨儿甚至没有细看的勇气,只是在律师平静无波的叙述和最后指定的位置,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笔尖划过纸张,沙沙作响,每一下都像是在她心上划出一道口子。
领证的过程更是简单得近乎敷衍。没有鲜花,没有笑容,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。民政局里喧闹嘈杂,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新人的喜悦和幸福的气息。而他们这一对,像两个格格不入的异类。周屿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,面容冷峻,气场强大得让周围的声音都下意识地低了几分。姜雨儿则穿着一件临时买来的、并不太合身的素色连衣裙,脸色苍白,安静地站在他身边,像个误入大人世界的孩子。签字,拍照,钢印落下。两本沉甸甸的红色小册子交到他们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