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“周太太,”走出民政局大门时,周屿第一次用了这个称呼,声音平淡无波,“司机送你回去。”

“周太太”三个字,像三根冰冷的针,扎得姜雨儿浑身一颤。她低着头,轻声应了句“谢谢周总”,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。

车子驶向那栋如同艺术品般矗立在半山腰的别墅。巨大的铁艺门缓缓滑开,映入眼帘的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、静谧的泳池和线条冷硬的现代建筑。这里的一切都完美得没有烟火气,空旷得让人心慌。管家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,称呼她为“太太”,语气恭敬却疏离。

她被安置在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里。房间很大,装修是清一色的高级灰和米白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景观。家具崭新昂贵,床品柔软舒适,一切都无可挑剔。但这里没有一件属于她的东西,冰冷得像酒店套房。

夜幕降临。

姜雨儿洗完澡,换上自己带来的旧睡衣,躺在松软得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大床上,却毫无睡意。窗外是城市的点点灯火,遥远而陌生。她睁着眼睛,看着天花板上简约的灯带,脑子里乱糟糟的。母亲今天下午的透析费有着落了,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慰藉。代价是她自己,成了这栋华丽牢笼里的一个名为“周太太”的摆设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楼下隐约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,有些踉跄。紧接着是管家压低的、带着担忧的声音:“先生,您喝多了?需要醒酒汤吗?”

“不用。”周屿的声音传来,比平时低沉含糊许多,带着明显的醉意。脚步声沉重地踏在楼梯上,越来越近,最终停在了她客房门外不远的地方。

姜雨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身体绷紧,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。他要进来吗?协议里……似乎没有规定这个?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。

然而,门没有被推开。脚步声停住了。门外一片寂静,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
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离开时,一个极低、极模糊的呢喃声,穿透了厚重的门板,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。

“……终于……找到你了……”

那声音含糊不清,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……一种姜雨儿无法形容的、近乎叹息般的情绪。像跋涉了千山万水,疲惫不堪,终于抵达终点的旅人。

姜雨儿僵住了,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瞬。

找到谁?他喝醉了,在找谁?那个……他真正想娶的人吗?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,眼眶瞬间发热。她死死咬住嘴唇,把脸埋进冰冷的枕头里,将那点不合时宜的、卑微的委屈硬生生憋了回去。协议婚姻,她只是一个工具,一个替身,一个挡箭牌。她有什么资格委屈?

门外再也没有声音传来。脚步声再次响起,有些拖沓地走向了走廊另一端的主卧方向。留下姜雨儿一个人在冰冷的黑暗里,睁着眼睛,直到天边泛起灰白。

日子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,在一种刻意的、冰冷的平静中向前滑动。

姜雨儿辞掉了辛苦的外卖工作。周屿让人送来了几大箱当季的新衣,吊牌上的价格让她触目惊心。她只挑了几件最素净、最不起眼的日常款,其余的,连同那些昂贵的首饰、包包,都被她原封不动地收进了衣帽间最角落的柜子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