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需要钱,但不需要施舍,尤其是这种带着契约标签的施舍。
周屿很忙,早出晚归是常态。偌大的别墅里,白天大部分时间只有姜雨儿和沉默寡言的管家、佣人。她像一抹游魂,小心翼翼地活动在自己的房间里,或者别墅外那片广阔却寂寥的花园里。她重新开始在网上接一些零散的翻译活儿,对着电脑屏幕敲敲打打,挣着微不足道却让她心安的酬劳。那是她与过去那个“姜雨儿”之间,仅存的一丝微弱联系。
和周屿的碰面,屈指可数。通常是在餐厅那张长得离谱的餐桌两端。空气凝固,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。他很少说话,用餐的姿态优雅而疏离,目光掠过她时,平静无波,像是在看一件无生命的摆设。姜雨儿也学会了沉默,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食不知味地吞咽着那些精致的食物。
唯一打破这死水般沉寂的,是医院里母亲逐渐好转的消息。昂贵的进口药效果显著,母亲的精神好了很多,电话里的声音也渐渐有了生气。这是姜雨儿在这段冰冷契约里,唯一能汲取到的、真实的温暖和坚持下去的动力。
平静,直到那个深秋的傍晚被彻底打破。
那天天气阴沉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。姜雨儿坐在二楼小客厅的窗边看书,试图忽略楼下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动静。
门铃响了很久,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急切。管家打开门,一个清亮悦耳、带着明显激动情绪的女声清晰地传了上来:
“屿哥哥!真的是你!我回来了!”
姜雨儿握着书页的手指倏地收紧,纸张被捏出褶皱。屿哥哥?这个亲昵到近乎撒娇的称呼,像一根淬了毒的针,猝不及防地扎进她的耳膜。
她屏住呼吸,不受控制地站起身,悄无声息地挪到楼梯口的阴影处,借着廊柱的遮挡向下望去。
玄关处,灯光明亮。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正站在周屿面前。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,栗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着,妆容精致,气质出众。此刻,她正微微仰着头,看着周屿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灿烂的笑容,眼睛亮得惊人。
“苏晚?”周屿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丝明显的意外,那份惯常的冰冷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“是我呀!”苏晚的声音带着雀跃,“惊不惊喜?我特意没有提前告诉你,就是想给你个Surprise!”她说着,很自然地伸出手,似乎想拥抱周屿。
周屿身体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,没有避开,但也没有回应那个拥抱,只是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臂膀上停留了一瞬。
管家站在一旁,表情有些微妙的不自在。苏晚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奢华却空旷的客厅,带着一种主人般的审视,最后落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,笑容依旧甜美:“听说你结婚了?新嫂子呢?快叫下来让我认识认识呀!”
阴影里的姜雨儿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停止了跳动。她看清了苏晚的脸,那明媚张扬的美丽,那与周屿站在一起时无比和谐般配的画面,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新嫂子?这三个字充满了讽刺。
她几乎是踉跄着后退,逃离楼梯口,躲回了自己的客房。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板上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,带着一种灭顶的钝痛。苏晚,这个名字她记得。在公司茶水间的八卦里,在那些关于周屿过往的只言片语中,这个名字总是和“初恋”、“白月光”、“遗憾错过”这样的词紧密相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