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“默哥,你这脸色…跟被女鬼吸了阳气似的,”我半开玩笑地推他一把,“悠着点啊。”

他当时正低头划拉手机,屏幕光幽幽地映着他青白的脸。闻言,手指猛地一僵,屏幕瞬间熄灭。他抬起头看我,眼神是空的,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,里面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片茫然的、死寂的疲惫。他扯了扯嘴角,那弧度僵硬得如同用刻刀在石膏上划出来的。

“女鬼?”他声音很轻,带着点奇怪的嘶嘶气音,像砂纸摩擦,“……也许吧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又低低地加了一句,轻得像叹息,又像梦呓,“安琪,你信不信……有些东西,人死了,可那些‘数据’,那些‘痕迹’……它们可能……还在?”

一股莫名的寒意,顺着我的脊椎悄然爬升。窗外的黑暗似乎更浓稠了,无声地挤压着玻璃。我干笑两声,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气氛:“得了吧你,又看什么鬼片了?赶紧洗洗睡,明天还要上班呢!”

他没再说话,只是低头重新点亮了手机屏幕。惨白的光再次笼罩住他毫无生气的脸。那光,让我无端想起了那个暴雨夜,我妈眼中映出的恐惧。心口莫名地,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。

后来,他失联的频率越来越高。电话打过去,十次有八次是忙音,剩下两次接起来,也永远是那套敷衍的“在忙”、“有点事”、“回头说”。信息石沉大海,朋友圈也一片死寂,仿佛他这个人,正被无形的流沙一点点吞噬,悄无声息地从这个现实世界里下沉、消失。

真正让我坐不住的,是那张维修单。他落在我这里的几本书里,夹着一张皱巴巴的手机维修单。日期就在上周。维修项目那一栏,用潦草的字迹写着:“异常耗电严重(非电池问题),摄像头驱动故障(用户要求卸载驱动,不再使用)”。

卸载摄像头驱动?不再使用?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,指尖冰凉。陈默是个拍照狂魔,手机里塞满了各种随手拍,天空、云朵、奇怪的墙角、流浪猫……让他主动放弃摄像头,这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离谱。

不安像藤蔓,缠绕着心脏,越收越紧。那个雨夜母亲惊恐的脸,和他空洞枯槁的眼神,在我脑海里反复重叠。我决定去找他,立刻,马上。

陈默租住的地方,在城西一片拥挤破败的“握手楼”深处。狭窄的巷道终年不见阳光,墙壁上糊满各色小广告的残骸,像一块块溃烂的皮癣。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、劣质油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类似东西缓慢腐烂的混合气味。

敲响那扇贴满开锁通下水道广告的旧防盗门时,我的心跳得又重又急,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。门里死寂一片,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。就在我几乎要放弃,怀疑他根本不在家时,门锁“咔哒”轻响,开了一条缝。

一股浓烈的、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混杂着灰尘的味道,猛地从门缝里涌了出来,呛得我后退了一步。门缝里,露出陈默的半张脸。仅仅几天不见,他那张脸几乎脱了形,颧骨高耸得吓人,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,皮肤是那种久病缠身的蜡黄,薄薄地绷在骨头上。嘴唇干裂,毫无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