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默哥？”我几乎认不出他，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他看见是我，空洞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，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覆盖。他没有开门的意思，只是用身体堵着那条窄缝，嘶哑地问：“安琪？……有事？”
“你怎么回事？”我压下心头的惊骇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，“电话不接信息不回，人都瘦脱相了？生病了？”
“没……没事。”他避开我的视线，声音像砂砾摩擦，“就是……累。想一个人待着。”
“一个人待着？你看看你这样子！”我急了，伸手想推门进去，“让我进去看看，到底怎么了？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？”
“别！”他反应异常激烈，猛地用身体死死顶住门板，力气大得惊人。那只扒着门框的手，枯瘦得只剩皮包骨，青筋狰狞地凸起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。“别进来！”他急促地喘息着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，一种近乎绝望的、濒临崩溃的恐惧，死死地钉在我脸上。“听我的，安琪……走！现在就走！晚上……千万别看手机！尤其……尤其是前置摄像头！别看！千万……别看！”
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带着冰冷的寒气。那张扭曲惊恐的脸，瞬间与我记忆中母亲那张因极度恐惧而变形的脸重合了！一样的惨白，一样的绝望，一样指向那该死的手机！
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，冻得我浑身血液都似乎凝固了。我僵在原地，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，指尖冰凉。
他最后深深地、绝望地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，有恐惧，有哀求，或许……还有一丝诀别的意味？然后，他猛地用力，“砰”地一声将门死死关上！巨大的声响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，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。
门板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。我站在那扇紧闭的、贴满污秽广告的防盗门前，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因为刚才的巨响而亮起，光线浑浊不堪，像蒙着一层油腻的灰尘。陈默最后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，还有他嘶哑绝望的警告——“晚上千万别看手机！尤其是前置摄像头！别看！”——像淬了毒的冰针，狠狠扎进我的脑子里，与那个遥远雨夜母亲惊恐的呼喊疯狂地纠缠、碰撞。
“夜里手机会变成镜子……”
“前置摄像头……千万别看！”
两个声音，来自我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，跨越时空，重叠在一起，指向同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禁忌。这不是巧合！绝对不是！
寒意不再是顺着脊椎爬升，而是像无数冰冷的细蛇，瞬间钻透我的皮肤，缠绕住每一根骨头，疯狂地啃噬着骨髓里的最后一点暖意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像是要撞碎肋骨，泵出的血液似乎都带着冰渣。我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、仿佛隔绝了阴阳两界的门板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陈默就在里面，可那扇门后透出的，只有一片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、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。
他到底……在怕什么？他看到了什么？那个卸载掉的摄像头驱动……难道真的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