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当价格被我叫到“五百万”时,全场死寂。这个价格,早已远远超出了这块玉本身的价值。

陆沉舟沉默了。他握着号牌的手背上,青筋根根暴起,如同虬结的藤蔓。他看着我,眼神里的风暴几乎要倾泻而出,那里面有冰冷的愤怒,有被冒犯的戾气,还有一种……近乎绝望的疲惫?他最终,极其缓慢地,放下了号牌。

“五百万!成交!”拍卖槌重重落下,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。“恭喜这位女士!”

所有的目光,或同情、或嘲讽、或纯粹看戏,再次聚焦到我身上。我放下号牌,端起香槟杯,隔着人群,遥遥对着陆沉舟的方向,做了一个极其优雅的、挑衅意味十足的敬酒动作。唇角的笑容,冰冷而艳丽。

他没有再看我,猛地站起身,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。他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,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,径直离开了拍卖厅,背影决绝而孤寂。

目的达到了。心口那块被冰封了七年的地方,却没有预想中的快意,反而传来一阵尖锐的、空落落的疼痛。我放下酒杯,指尖冰凉。海风从未关严的舷窗涌入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
甲板上,海风更大了,带着咸腥的气息,吹得人衣袂翻飞,长发凌乱。远离了船舱内的喧嚣奢靡,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单调轰鸣,一下,又一下,敲打着紧绷的神经。

我靠在冰冷的船舷栏杆上,望着远处深不见底的墨色海面。手中那杯殷红的葡萄酒,在惨白的月光下,像一捧凝固的血。拍卖厅里最后那个画面——陆沉舟放下号牌时,眼中一闪而过的、那种近乎被抽空了一切的疲惫——反复在眼前闪现,扰得我心烦意乱。

身后传来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,每一步都带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,踩在柚木地板上,由远及近。

我没有回头。

一股强大而冷冽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我。一只带着薄茧的、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我握着酒杯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,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。冰冷的金属触感硌着我的皮肤,是他无名指上那枚素圈戒指。

另一只手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重重地撑在我耳侧的冰冷栏杆上,将我整个人牢牢困在他与船舷之间狭小的空间里。

温热的、带着雪松与烟草气息的呼吸,灼热地喷在我的颈侧,激起一阵战栗。

“苏晚。”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,压抑着滔天的风暴,“玩够了吗?”

手腕被他攥得生疼,酒杯里的液体剧烈地晃动着,如同我此刻汹涌的心潮。我被迫侧过脸,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。那双深潭般的眼眸,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,燃烧着骇人的怒火,火光深处,却翻涌着一种更复杂、更痛苦的东西,像绝望的困兽。

疼痛和一种莫名的窒息感让我心脏狂跳,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孤勇。我强压下心头的慌乱,用力扬起下巴,迎着他几乎要噬人的目光,唇边绽开一个艳丽又冰冷的笑,故意将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晃了晃,殷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血丝般的痕迹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