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岸是鳞次栉比的万国建筑群。
空气里是淡淡的木质香薰，与我身上Dior西装的冷冽气息混在一起。
我正用一口流利的英语，主持一场跨国视频会议，敲定着一笔九位数的并购案。
放在手边的私人手机，突兀地嗡嗡震动起来。
屏幕上，刺眼的“妈”字。
我面不改色，对视频里的金发男人说：“Excuse me for one moment.”
我伸手，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。
世界瞬间清净。
会议结束，我几乎是立刻回拨了那个电话。
“妈，刚在开会。怎么了？”
电话那头，我妈张桂芬理所当然又充满抱怨的嗓音，让人窒息的黏腻感。
“你这个月生活费怎么还没打？都几号了！你弟要跟朋友出去玩，没钱多没面子，你让他怎么做人？”
“还有，我上个月看中的那款两万块的按摩椅，你到底买不买？隔壁王阿姨的儿子都给她买了！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？”
我没有争辩，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。
这些年，我已经习惯了。
我靠在真皮座椅上，左手举着电话，右手熟练地点开手机银行APP，指纹解锁，转账。
我甚至不用看，就准确地输入了那个烂熟于心的账号。
金额：50000。
备注：生活费。
点击确认。
我切换到购物APP，找到她发来的那款按摩椅，下单，付款。
一气呵成，像流水线上没有感情的机器人。
“打了。按摩椅也买了，三天内到货。”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我妈满意地哼了一声，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我弟最近又看上了一款新手机，才挂断了电话。
听着听筒里的忙音，我缓缓放下手机。
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将我淹没。
我靠在椅背上，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，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二十年前闷热的傍晚。
那油腻的饭桌，那盘酱红色的排骨，还有我碗里那根被剔得干干净净、光秃秃的骨头。
我以为，只要我赚的钱够多，多到能堆成一座金山，就能把童年那个只装着骨头的碗，彻底填满。
可我错了。
那个碗是个无底洞。
无论我扔进去多少钱，多少名牌，多少物质，都填不满。
我闭上眼，太阳穴突突跳着。
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笔刚刚完成的转账记录
这样无休止的索取，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？
或许，我该换一种方式了。
一种……一劳永逸的方式。
我重新拿起手机，指尖划过通讯录，停在一个名字上。
陈默，我的私人律师。
我按下了拨号键。
03
电话接通了。
听筒里传来陈默冷静沉稳的声音：“林总。”
这个声音将我的思绪拽回了一年前。
环球金融中心顶层，他的律师事务所里，对我进行最后的劝说。
桌上，静静地躺着两份文件。
白纸黑字，像两份早已拟好的判决书。
而我，正准备在这里，做一件最不理性的事。
陈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又克制。
他将那两份文件朝我的方向又推了推，指尖点在文件标题上。
一份是《张桂芬女士颐养天年医疗信托》，总额五百万。
一份是《林涛先生生活保障与创业基金》，总额三百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