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静毫无防备，整个人踉跄着撞向身后的鞋柜。尖锐的棱角狠狠撞在她的后腰上，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。她痛得蜷缩下去，眼泪瞬间汹涌而出，不知是身体的剧痛还是心里更甚的绝望撕扯着她。她顺着鞋柜滑坐到冰冷的地砖上，脸埋在曲起的膝盖里，脊背剧烈地起伏，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从臂弯里沉闷地漏出来，像受伤濒死的小兽。
地上散落的照片上，那个叫小慧的年轻女孩对着镜头露出怯生生的笑，旁边那几个手写的“命苦”、“希望”，此刻在灯光下刺眼得像个恶毒的玩笑。散落的账单上，800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。
“说啊！” 陈默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，浑身绷紧颤抖。房间里的空气被剧烈的喘息搅动，却冰冷刺骨。地上的西红柿流出汁液，在冰冷的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污浊的暗红。
苏静只是一味地哭，蜷缩着，用沉默回应他的滔天怒火。这顽固的沉默，比任何指控都更加致命地、彻底地割裂了所有过往残存的信任。
4 逃亡的夜晚
陈默没有再看地上一眼，他像阵裹挟着冰雹的风，冲出家门，狠狠摔上了门。楼道里响起沉重又狂乱的脚步声，越来越远。绝望的呜咽从门缝里溢出，在沉沉的暮色里，如同一根断了的弦。
夜色浓稠如墨，冰冷的雨丝变成了无数道细密钢针，抽打在陈默脸上、身上，他却浑然不觉。那淤青的印记和苏静蜷缩哭泣的背影，在他眼前不断交替，灼烧着他的理智。
洗浴中心“碧水云天”的巨大霓虹灯招牌在雨中扭曲地闪烁着红光。巨大的旋转玻璃门在视野里膨胀，像是通往深渊怪物的食道。几个撑着伞、步伐略显拖沓的男人正朝那扇门走去。
陈默脑中轰鸣。照片上小慧青涩的脸，账单上800的数字，还有苏静手臂上那片刺眼的青紫淤伤……所有零碎的线索都在暴怒的催化下凝成了一柄淬毒的匕首！背叛！欺骗！耻辱！这些词语疯狂地在他颅骨里撞击，每一个都在尖叫，催促他去做最后一步——亲眼看看这扇门背后到底是怎样肮脏的交易，怎样恶心的真相！
他被巨大的耻辱感和愤怒彻底撕扯着，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在血液里咆哮！必须撕开！必须知道！
陈默绕过霓虹闪烁的正门，脚步踏着雨水冲溅的湿泞，拐进了洗浴中心后巷——一条被城市丢弃的油腻肠道。后门缩在一排巨大的铁皮垃圾箱背后。锈蚀斑驳的简易铁门虚掩着，门缝里钻出混着热腾腾水汽、油腻食物馊味和劣质香水香气的浓烈怪味，熏得人几乎窒息。
心跳在耳膜上擂着战鼓。陈默猛地一把拉开那道虚掩的后门，将自己狠狠投进了门内那令人晕眩的潮湿与轰鸣中。
狭窄的通道。光线被头顶几盏惨白灯泡艰难地切开。脚下是湿滑的水泥地，污水反着暗淡的光。巨大的锅炉沉闷地嘶吼着，热烘烘的蒸气裹挟着呛人的灰尘味无处不在，每一次呼吸都黏腻滞重。人影偶尔晃动，穿着油腻工服的后厨杂工端着沉重的大桶，桶沿浮着厚厚的油沫，他们面无表情地与陈默擦身而过，浑浊的眼睛扫过他时，冰冷得像在看一件碍事的杂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