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龙头没关紧。
水滴答,滴答,砸在不锈钢水槽里,声音不大,但烦人。就像这日子,闷,透不过气。
我盯着那滴水,看了三秒。弯腰,伸手,用力拧紧。世界清净了。
客厅里,黎安坐在地毯上,小胖手抓着一块红色积木,正试图往摇摇晃晃的高塔上放。他两岁,专注的时候小眉头会微微皱着,像个小大人。阳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钻进来,落在他毛茸茸的头顶上,镀了层暖金色。
“妈妈,”他没抬头,声音软糯,“塔。”
“嗯,安安真棒。”我应着,声音有点干。
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,又一下。不是短信,是那种持续的、催命似的震动。我掏出来,屏幕亮得刺眼。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,归属地显示是本市。
心脏猛地一缩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。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微微发抖。五年了。这个号码,像埋在平静生活里的一颗定时炸弹,我以为它早就失效了。
震动停了。屏幕暗下去。
我松了口气,后背渗出一层薄汗。还没来得及把手机塞回去,它又疯狂地震动起来。还是那个号码,固执地闪烁着。
“安安,”我的声音有点飘,“妈妈去阳台接个电话,你自己玩会儿。”
黎安抬起头,大眼睛清澈见底:“好哦。”
推开阳台门,老旧的合页发出“吱呀”一声呻吟。初冬的风灌进来,带着寒意。我按下接听键,把手机贴在耳朵上,没说话。
电话那头也沉默着,只有电流微弱的滋滋声。这种无声的压力,像巨石一样压过来。我熟悉这种感觉,五年前,每一天都活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里。
“黎跑。” 一个声音终于响起,低沉,冰冷,隔着电波都能冻伤人。是他。霍沉舟。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滚,带着铁锈般的腥味。
我喉咙发紧,没吭声。
“你挺能藏。”他陈述事实,听不出情绪,“五年。”
风刮在脸上,有点疼。我握紧了冰凉的栏杆,指节泛白。“有事?”
“孩子呢?”他单刀直入,没有任何铺垫。
心口像被重锤砸中,闷得喘不过气。“跟你没关系。”
“黎跑,”他叫我的名字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,“那是我的种。”
“霍沉舟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劈了叉,“当初是你不要的!是你亲口说的,玩玩而已,让我打掉!现在装什么父爱如山?”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上来,又被我死死憋回去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他的呼吸声似乎重了一点。“我没说不要。”
“你说了!”我抹了把脸,声音抖得厉害,“你说得清清楚楚!霍大总裁,玩玩而已,别当真,别妄想用孩子绑住你!需要我帮你回忆原话吗?”
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。然后,他开口,声音更冷了,像淬了冰:“把他带回来。现在。”
“不可能!”我斩钉截铁,“你想都别想!黎安是我的命!你休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!”
“抢?”他似乎嗤笑了一声,带着极度的轻蔑,“黎跑,你觉得,我需要‘抢’?霍家要认回自己的血脉,天经地义。至于你,”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“你觉得,一个无权无势、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女人,拿什么跟我争抚养权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