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沉怔住了。
王建国缓缓说道:「他说,『有些香气,不是用鼻子去闻的,是用心去听的。』我当时不懂,现在,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」
「那只是……一种比喻。」陆沉的声音干涩,辩解却显得苍白无力。
「是吗?」王建国直视着他的眼睛,「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决议。暂停你目前所有的分析工作。明天,你去见一个人。」
陆沉的心猛地一沉。他知道二叔要说什么。
「我不会去的。」他斩钉截铁地拒绝,「把陆氏的未来,交给一个装神弄鬼的女人?这是对科学的侮辱,也是对父亲心血的践踏!」
「这是命令,陆沉!」王建国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厉,「你不是在为你一个人的骄傲而战,你背后是陆氏上千名员工和他们的家庭!你的科学,你的骄傲,现在能拯救他们吗?能让股价回升吗?能让委托方满意吗?」
一连串的质问,像重锤一样砸在陆沉的心上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王建国的神色缓和了一些,他拿起那张被小李留下的便签,放在陆沉面前。「我不管她懂不懂花语,也不管她是神是鬼。我只知道,我们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,都失败了。而她,是我们现在唯一的、也是最后的可能。」
他拍了拍陆沉僵硬的肩膀,语气沉重:「去见她。不是以一个科学家的身份去审判她,而是作为一个需要帮助的人,去请求她。如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……」
他停顿了一下,一字一句地说道:「董事会授权我,可以随时撤换『时光低语』项目的总负责人。」
这句话,是最后的通牒。它彻底击碎了陆沉所有的固执和抵抗。
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疲惫,可以无视董事会的压力,但他不能失去这个项目。复刻「时光低语」,不仅仅是公司的任务,更是他与过世的父亲之间,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。他绝不允许任何人,从他手中夺走这个资格。
王建国走了,留下那个散发着饭菜香气的保温盒,和那张写着地址的便签纸。
陆沉在原地站了很久,久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淡下来,实验室的感应灯自动亮起,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细又长。
最终,他伸出手,没有去碰那个温暖的饭盒,而是拿起了那张薄薄的便签。
「城南,旧花市,尽头,『一隅』。苏锦。」
好。他倒要去看看。
这个能听懂花语的女人,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骗子。
第二天,陆沉将车停在城南旧花市的入口。
车窗外,是一个与他过去三十年生命完全绝缘的世界。
空气不再是经过三重过滤的纯净气体,而是一锅沸腾的、成分复杂的大杂烩。泥土的腥气、花朵的甜腻、腐烂叶片的微酸,以及远处小吃摊飘来的油炸葱花味,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蛮横的、充满生命力的气流,蛮不讲理地试图钻进车厢的每一个缝隙。
陆沉坐在后座,眉头紧锁,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对鼻腔黏膜的一次化学攻击。他能精准地分辨出空气中至少十五种不同花卉的挥发性有机化合物,从蔷薇酮到苯乙醇,每一种都像一个不听话的音符,在他脑中奏出杂乱无章的噪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