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的空气带着一股潮湿的甜味,像极了童年夏夜里我们一起抓萤火虫的味道。
我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时,外面的路灯刚亮,昏黄的光晕在水洼里荡开,像一片片碎金。
相亲对象走得匆忙,连句“再联系”都没留下。桌上那杯已经凉掉的拿铁,仿佛是我三十岁这一年,感情上的全部写照——温吞、乏味,没有惊喜。
我拎着包,正要撑伞离开,忽然在玻璃外的雨幕中,看见一个高高的背影。
男人单手撑着伞,肩膀宽阔,黑色衬衫下的线条被夜色勾勒得分明。
他低头接电话的姿势,像极了十七岁那个站在校门口等我的人。
我的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。那人抬起头,侧脸一闪而过,灯影和雨丝交错间,我看不清表情,只觉那双眼睛有着熟悉的深色。
还没等我走近,他已顺着街角拐了出去,只留下一道雨水被踩开的涟漪。
手机震动,把我从恍惚里拉回。
屏幕上跳出闺蜜的消息——一张喜帖照片,粉金色的封面,流金的字。
新郎的名字,和我心底那个人,一模一样。
我站在街头,手心微微出汗。
多年不见,他会出现在这座城市,本就让人意外;而他,居然要结婚了?
雨顺着伞檐滑落,打在我的鞋尖,冰凉渗进袜子,却盖不住心里那股逐渐翻涌的热。
我回到家,换下湿透的裙子,无意中从包里翻出一个旧钥匙扣——一个已经掉漆的小木牌,上面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。
那是我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。
我甚至记得,当年他在我耳边小声说:“等你长大,我带你去看海。”
而我等了这么多年,只等来一张喜帖。
一夜无眠。窗外的风声像浪潮,把过往的片段一遍遍推到我面前。
他笑着把校服外套披在我肩上;他在我被罚站时偷偷递来糖果;他背着我走过泥泞的小路。
可这些记忆,到底在哪一年,开始被切断的?
第二天,我拨通了闺蜜的电话。她声音有些犹豫:“你会来吧?这可是我的婚礼。”
“当然。”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轻松,“只是……新郎,真的是那个顾亦深吗?”
她愣了一下,随即笑出声来:“你想什么呢,新郎是我大学同学。顾亦深是伴郎。”
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床单,指尖发白。
原来他不是新郎,可他会出现在婚礼上,意味着我们不得不再次面对。
这座城市这么大,我本以为,不见,就是最好的结局。
可命运像在恶作剧——把他放到离我最近,却最尴尬的位置上。
婚礼那天,我穿着一条浅蓝色的长裙,站在礼堂门口。
空气中飘着百合花和香槟的味道,人群熙攘。
我隔着人海,看见他站在舞台一侧,西装笔挺,神情疏冷。
他举杯与宾客寒暄,眼神游移间,忽然定格在我身上。
那一刻,四周的声音都像被按了静音。
我看到他唇角轻微抿紧,像在忍住什么情绪。
而我,也忘了呼吸。
有人从旁边经过,挡住了我们的视线。
再看过去,他已经转开目光,与别人交谈。
就像那年冬天,他背对我离开,没有回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