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静中，那杯柠檬水的存在感越来越强。最终，他像是跟谁赌气似的，猛地站起身，大步走到角落，一把抓起那杯廉价的饮料。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嫌弃。
他皱着眉，挑剔地看着那根黄色吸管，仿佛上面沾着什么不洁之物。然后，极其不情愿地，就着吸管，猛地吸了一大口。动作带着一种“速战速决”的决绝。
冰凉的、带着鲜明酸甜口感的液体瞬间充盈口腔，冲淡了咖啡的苦涩和喉咙的干涸，甚至奇异地安抚了那点胃部的灼烧感。柠檬特有的清新气息直冲鼻腔，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冰冷办公室的、近乎莽撞的生命力。
东方明珠愣住了。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，嘴里含着那口凉沁沁、酸溜溜的液体，好一会儿才喉结滚动，咽了下去。一股微妙的、难以言喻的通透感，竟然从喉咙一直蔓延到紧绷的胃部。他低头看着手里这杯“不登大雅之堂”的东西，眼神复杂。半晌，他默默走回座位，将那杯柠檬水放在了星巴克旁边。这一次，没有立刻推开。
第二天，当蜜雪冰城再次踩着点，顶着那张憨厚的笑脸，一手星巴克，一手柠檬水走进来时，东方明珠的视线第一时间就钉在了那杯柠檬水上。他依旧板着脸，声音冷硬：“蜜雪冰城，我说过……”
“中！中！东方总，俺懂！俺这就拿走！”蜜雪冰城立刻熟练地伸手去拿那杯柠檬水，动作快得像条件反射。
“放下。”东方明珠的声音突然响起，比平时低沉了一些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。
蜜雪冰城的手僵在半空，一脸懵：“啊？东方总？”
“我说，”东方明珠的目光盯着电脑屏幕，仿佛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，手指却略显不耐地敲了敲桌面，“放下。别碍事。”
蜜雪冰城眨巴眨巴眼，看看自己手里的柠檬水，又看看总裁那副“我什么都没说”的冷淡侧脸，迟钝的脑子终于转过一点弯来。他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巨大而灿烂的笑容，浓重的河南腔里是压不住的惊喜：“哎！中！俺放这儿！不碍事！”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杯柠檬水放在办公桌一角，离东方明珠的手肘不远不近的地方，然后乐颠颠地退了出去，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。
门关上后，办公室里再次陷入寂静。东方明珠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，落在那杯黄澄澄的液体上，看了几秒。然后，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，极其自然地拿过杯子，就着吸管吸了一口。冰凉的酸甜滑入喉咙，他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，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点点。
这种心照不宣的“投喂”与“接受”模式，在摩天大楼的顶层悄然运行起来。蜜雪冰城依旧每天准时送上星巴克，但柠檬水也雷打不动地占据着总裁办公桌的一角。东方明珠依旧会在蜜雪冰城递上柠檬水时，板着脸训斥几句“廉价”、“没品味”，但训斥的力度明显减弱，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表演。而蜜雪冰城，则会在挨训时憨憨地点头称是，眼神里却闪着“俺就知道恁会喝”的了然和得意。
偶尔，当东方明珠被某个难缠的客户或棘手的项目搅得心烦意乱、气压低得能冻死人时，蜜雪冰城甚至会壮着胆子，在放下柠檬水时，用他那浓重的河南腔小声嘟囔一句：“东方总，恁瞅瞅恁这脸拉的，比俺老家那驴脸还长！喝口甜的顺顺气儿呗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