闹饥荒那年，阿娘曾为我打跑抢食的野狗，将我紧紧护在怀里。
一个游方僧人来到村子，他指着我说，我是祸根。
阿娘信了，用我换了一个干巴巴的馒头，拿走馒头，头也不回。
「天选之女还不知道，她的母亲已经重生了。」
我追赶的身影被僧人拦下时，空中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。
僧人冰凉的手指擦掉我的眼泪，「小祸根，我们该上路了。」
1.
我叫苏念。
阿娘卖我那年，我才六岁。
我不懂什么是祸根，也不懂什么是重生。
我只知道，那个曾为我打走野狗的阿娘，不要我了。
僧人的手很冷，像冬天井里的水。
他抱着我，一步一步，走出了生我养我的村子。
我趴在他的肩上，哭得抽噎，眼睛却死死盯着村口的方向。
我想，或许阿娘只是去给我找更好吃的，她很快就会回来接我。
「她不会回来了。」
脑海里，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来。
「她用卖掉你换来的功德，已经成功投靠了城西的张员外。很快，她就会成为员外夫人，为你那未出世的天命之子弟弟铺路。」
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。
僧人脚步一顿，将裹身的僧袍又拉紧了些，把我护得更严实。
风雪刮在他的脸上，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冷。
「小祸根，别怕。」
他的声音嘶哑，却有一丝奇怪的安抚意味。
我不懂。
他明明也叫我祸根，和村里人一样。
可村里人朝我丢石头，他却会为我挡住风雪。
走了不知多久，天色彻底黑透，我们到了一个破败的山神庙。
僧人将我放下，生了一堆火。
火光映着他清隽却满是风霜的脸。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。
打开，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。
比阿娘换我的那个，要大，要白，还热乎着。
他递给我一个，「吃吧。」
我饿极了，却没接，只是戒备地看着他。
他叹了口气，自己先掰了一半，吃了下去。
我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馒头，小口小口地啃。
「我叫玄渡。」他忽然说。
我没理他，专心啃着手里的馒头。
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。
吃完，困意上涌。
我靠着冰冷的柱子，蜷缩成一团，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。
恍惚间，我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冰冷但安稳的怀抱。
玄渡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疲惫和怜悯。
「睡吧，苏念。」
「从今以后，你只有我了。」
2.
我在山神庙住了下来。
玄渡不是个好相处的人。
他话很少，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着一尊缺了半边脸的山神像打坐。
但他会准时为我找来吃的，虽然大多是野果，但偶尔也会有热乎的饼子。
他教我认字，教我背一些拗口的经文。
我不愿意学，他就拎着我的后领，把我丢到庙外的雪地里。
「不向佛，就向死。」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，眼神比风雪还冷。
我冻得嘴唇发紫，却倔强地瞪着他。
脑子里的声音适时地响起，带着幸灾乐祸的嘲讽。
「听听，这就是你的新靠山。他巴不得你死，好让你一身的罪孽清干净。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