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咬着牙,从雪地里爬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雪,转身回了庙里。
我拿起树枝,在地上写下玄渡刚刚教我的那个字。
佛。
玄渡看了我一眼,没说话,转身继续打坐。
我知道,我妥协了。
因为我不想死。
我想活着,想亲眼去问问阿娘,为什么不要我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。
我渐渐长大,字认全了,经文也背得滚瓜烂熟。
玄渡开始教我一些别的东西。
比如,如何辨认草药,如何用最省力的方式把人打倒。
我问他:「僧人不是不打架吗?」
他闭着眼,淡淡道:「能讲道理的时候,我们是僧人。不能讲道理的时候,我们是活人。」
那天,山下来了一伙流寇。
他们看中了这个虽然破败但能遮风挡雨的山神庙,想占为己有。
为首的刀疤脸看见我,眼睛里冒出不怀好意的光。
「哟,这破庙里还藏着个小美人。」
他提着刀朝我走来,玄渡依旧在神像前打坐,眼皮都没掀一下。
我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短刀,手心全是汗。
就在刀疤脸的手要碰到我的瞬间,一直闭目的玄渡动了。
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。
只听见几声惨叫,那伙气势汹汹的流寇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。
玄渡缓缓收回手,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。
「滚。」
一个字,让那伙流寇屁滚尿流地逃了。
我震惊地看着他,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出手。
他不是僧人吗?
「看到了吗?」玄渡终于睁开眼,看向我,「这就是我教你那些东西的用处。道理,是说给想听的人的。」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我紧握短刀的手上。
「刀不错,但你的手太抖了。」
3.
玄渡开始对我进行更严苛的训练。
每天天不亮,我就要绕着山跑,身上还绑着他做的沙袋。
上午练刀,下午辨药。
晚上,还要被他逼着在冰冷的瀑布下打坐。
我累得像条死狗,好几次都想放弃。
可脑海里的声音总会不合时宜地响起。
「你阿娘现在可是员外夫人了,锦衣玉食,前呼后拥。」
「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,听说请了最有名的稳婆,就等着你那天才弟弟降生呢。」
「你再看看你,像个野人。」
每一次,这些话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,让我生出无穷的力气。
我不能输。
我不能让阿娘觉得,卖掉我是个正确的决定。
我的刀法越来越快,身手越来越敏捷。
玄渡看我的眼神,也从最初的淡漠,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。
我十岁生日那天,玄渡破天荒地从山下给我带了一只烧鸡。
我吃得满嘴是油,他就在一旁看着我,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「玄渡,」我舔了舔手指,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」
这几年,我早已不叫他师父,而是直呼其名。
他也不恼,只淡淡道:「我欠你的。」
「欠我什么?」
他没有回答,只是抬头望向夜空。
那晚的月亮很圆,月光洒在他身上,让他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寂寥。
「苏念,」他忽然开口,「你想下山吗?」
我愣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