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忆的贺天青,眉头紧锁,目光在我和马彪、山寨众人之间游移。
沈文斌被请上山。
他一身绸缎,脸上却挤出几滴泪,扑过来就想抓我衣袖:
“姐!爹咳血了!就想见你最后一面啊!你跟这些土匪混在一起,爹娘心都碎了!”
他眼神闪烁,哪有半分哀戚?
“跟我回去!李家那头,爹娘自会替你周旋!”
这话,是催命符!
马彪立刻帮腔:
“听听!夫人,娘家情深,二当家如今也……您就别赖在这儿给山寨招祸了!”
众人的目光,像刀子。
贺天青沉默着,那冰冷的、审视的眼神,最终落在我身上。
他没说话,但那态度,已是一种无声的逼迫。
留下?如何证明清白?如何让失忆的他信我?
跟沈文斌走?那是自投罗网,死路一条!
马没给我喘息的机会。
“二当家!”
他猛地跪下,声泪俱下。
“兄弟们刚发现,库房那批准备换冬衣的银洋,少了一大半!有人看见……夫人昨晚在库房附近鬼鬼祟祟!”
栽赃!赤裸裸的栽赃!
“我没有!”我厉声反驳。
“人证物证俱在!”
马彪狞笑,挥手让人呈上几块沾着库房尘土的银元。
“定是她勾结山下人,想卷款跑路!说不定二当家的伤,也是她里应外合!”
群情激愤。
“搜她!”
“绑起来!”
失忆的贺天青,面对这铁证和汹涌的怒火,眼神挣扎,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晦暗。
他疲惫地挥挥手。
“先……关进水牢。容后再审。”
毫无感情地,将我打入地狱。
水牢。
腐臭的污水淹没到腰际,刺骨的寒。
四周是滑腻的青苔石壁,只有高处一个小窗透进惨淡的光。
绝望,窒息。
但我不能死!沈家的仇,柳氏的恨,还有……那个失忆的男人……
医者的本能让我在绝境中寻找生机。
借着微光,我辨认石缝里顽强生长的几株野草。
止血藤?苦艾?
顾不得毒性,我奋力扯下,用牙齿嚼烂,混着污浊的水,勉强敷在可能被划破的伤口上。
辛辣刺痛,总好过感染溃烂。
摸索中,脚下似乎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。
一个趔趄,母亲留下的翡翠簪子滑落,掉进更深的水里!
我心急如焚,弯腰去捞。
指尖触到簪子的冰凉,也触到……簪子旁边石壁上,凹凸不平的刻痕!
我凑近细看——
那刻痕深深浅浅,却异常清晰:
“婉娘…庚戌年…七月初七…”
婉娘!是母亲的小名!
日期…是她去世前一年?
旁边,还有一个模糊却眼熟的印记——
像是一方残缺的……药材铺印章?
绝不是沈家回春堂的!
母亲的名字,陌生的印章……刻在这土匪山寨的水牢石壁上?
轰!
一个可怕的念头炸开:
母亲的死,柳氏,沈家的药材铺……贺天青失忆前交给我的那个沉重木盒……
那盒子里,装的到底是什么?!
木盒!
它成了我唯一的希望,也是可能致命的秘密。
看守水牢的是个面生的年轻喽啰,眼神尚存一丝朴拙。
我抓住他每次送馊饭的机会,用尽所有力气,一遍遍低诉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