扑通。
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汉白玉石阶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奴婢浣衣局粗使宫女云苓,”她的声音不大,带着长久压抑的沙哑,却奇异地穿透了压抑的空气,清晰地传入殿内,“愿献药方一剂,或可解陛下及阖宫之厄!”
死寂。比刚才更深的死寂。
所有人的目光,从惊愕瞬间转为难以置信的荒谬和极致的轻蔑。一个浣衣局的贱婢?献药方?解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疫病?滑天下之大稽!
短暂的死寂后,是轰然爆发的呵斥和怒骂!
“大胆贱婢!”一个内侍总管尖着嗓子厉喝,“此地岂是你能胡言乱语之处?还不滚下去!”
“妖言惑众!拖出去杖毙!”
“陛下圣体违和,岂容你这等腌臜东西玷污圣听!”
怒斥声浪几乎要将那跪在丹墀下的单薄身影淹没。
“肃静!” 一个苍老却充满权威的怒喝压下了嘈杂。太医院院正王太医排众而出,他脸色铁青,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,死死钉在云苓身上。他一步步走下台阶,走到云苓面前,居高临下,那目光仿佛在看一只污秽的蝼蚁。
“宫女行医?”他声音冰冷,带着刻骨的鄙夷和不加掩饰的杀意,“亘古未有!此乃秽乱祖制,亵渎宫规!妖邪之术,焉敢妄言救治圣躬?此风一开,宫闱必乱,国将不国!来人!”
一个面容枯槁、眼神阴鸷的老太监应声上前,手里稳稳端着一个红漆托盘,盘上赫然是一杯清冽的液体——鸩酒!那冰冷的寒光,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,也映着王太医眼中森然的杀机。
“将此惑乱宫闱、妖言惑众的贱婢,”王太医一字一顿,如同敲响丧钟,“即刻杖毙!尸身拖去乱葬岗喂狗!”
老太监面无表情,端着那杯象征死亡的鸩酒,一步步逼近跪在地上的云苓。浓重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。
侍卫的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。
就在那老太监枯槁的手即将抓住云苓头发、将鸩酒强灌下去的千钧一发之际!
一直低垂着头的云苓,猛地抬起了脸!
她的脸上没有恐惧,没有哀求,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静。那双眼睛,亮得惊人,如同寒潭深处的星子,直直刺向王太医!
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做困兽之斗时,云苓的动作却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。她甚至没有站起来,跪姿不变,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,再伸出时,指间赫然夹着一根三寸余长、寒光闪闪的金针!
针尖在殿内烛火下,划过一道细微却刺目的流光。
目标,并非王太医,也非那递毒酒的老太监。
而是那端着鸩酒的老太监——曲池穴!
她的动作精准、迅捷、毫无花哨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。金针破空,发出微不可闻的“嗤”声,瞬间没入了老太监右手肘外侧,那个名为“曲池”的穴位,只留一点金芒在皮肉之外!
“呃啊——!”
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,猛地撕裂了紫宸殿前凝固的空气!
那原本面无表情、眼神阴鸷的老太监,整个人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到,又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!他浑身剧烈地筛糠般抖起来,端着托盘的手再也无法控制,剧烈痉挛!那杯鸩酒连同托盘,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狠狠砸在冰冷的汉白玉地砖上!酒液四溅,如同泼洒开的死亡之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