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我说得没底。
刚才躲在门后，我听得清清楚楚。
我妈跟我爸商量，说王瘸子那边加了价，愿意出五万块彩礼，前提是三天内把人送过去。
“等拿到钱，先给宝治病，剩下的存起来给他娶媳妇。”我妈说得眉飞色舞，好像我不是要被卖掉的女儿，是头能换钱的牲口。
我爸抽着烟没说话，最后狠狠啐了一口：“就这么办，她要是敢不乐意，打断腿也得给我抬过去。”
柴火“噼啪”响了一声，溅出个火星子。
我盯着跳动的火苗，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个清晰的念头——我要让他们疼。
不是摔断扫帚那种小打小闹。
是真真切切，尝到我这些年受过的一半苦楚。
后半夜，柴房门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。
李宝拄着根木棍，一瘸一拐地站在门口，脸上还带着过敏没消下去的红疹子。
他肯定是被我妈从医院接回来的。
“姐，你藏这儿呢？”他咧着嘴笑，那笑容比哭还难看，“爸妈让我来叫你，说只要你乖乖去捐肾，就不让你嫁给王瘸子了。”
我没理他。
梅梅往我身后缩了缩，小声说：“哥，你别找姐姐麻烦了。”
“你个小赔钱货闭嘴！”李宝眼睛一瞪，扬手就朝梅梅打来，“要不是你们两个，我能受这么多罪？”
我猛地把梅梅护在身后。
看着他挥过来的手，我心里像压着块烧红的铁——
让他打不着，自己摔一跤！
李宝的手明明已经快碰到我的脸，却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，身子猛地往前扑。
“哎哟！”
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，正好撞在柴火堆的石头上，疼得抱着胳膊直哼哼。
我低头一看，他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着。
“我的手！我的手断了！”他开始嚎啕大哭，声音能把房梁震下来。
我妈和我爸听到动静跑进来，看见李宝的样子，脸都绿了。
“李娟！你又对他做了什么？”我妈扑过来想打我，被我爸拉住了。
我爸的眼睛像要吃人：“你等着，这事没完！”
他们慌慌张张地把李宝送去镇上的医院，临走前我妈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，那眼神像是在盘算怎么把我拆骨扒皮。
柴房里又安静下来。
梅梅拉了拉我的手，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。
“姐，这个给你。”
我翻开一看，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好多数字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我偷偷记的。”梅梅的声音低下去，“你每次寄钱回家，妈都说存起来给你当嫁妆，可我看见她都偷偷给哥买东西了。”
本子上记着：“2023年3月，姐寄回2000，妈给哥买游戏机。”“2023年10月，姐寄回3000，妈给哥买球鞋。”
最后一页写着个总数：“到今天，姐一共寄回87000块。”
我的手突然开始发抖。
八年。
我从十六岁在电子厂流水线上熬到二十四岁，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，手指被机器轧过，被硫酸烧过，换来的钱，全成了李宝脚上的限量版球鞋，手里的最新款手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