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不是因为被欺负,是因为那娃哭的时候,我摸到他后颈有个小小的胎记,像极了我那个刚满周岁就夭折的小侄子。穿越前最后一次见他,他也是这么趴在我怀里流口水。

“苏大夫,别跟那种人置气。”李婆婆帮我捡药包,她的手抖得厉害,却把踩烂的甘草一片片往纸包里拢,“好人有好报。”

我点点头,眼角瞥见她盯着我手腕的眼神。

她的目光在我扯紧的袖口上停了半秒,突然说:“这朱砂……看着真稀罕。”

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。

“乡下姑娘家也点这个。”我赶紧用围裙擦手,挡住她的视线,“避邪的。”

李婆婆没再问,只是把一包晒干的枇杷叶放在我柜台上:“我那口子以前总咳,这叶子泡水喝管用。”

她转身的时候,我看见她后颈露出点青灰色的印记,像个模糊的“靖”字。

这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脑子里——靖王,先太子的遗孤,三年前被诬陷谋反,满门抄斩。而我被打入冷宫的直接原因,就是被贵妃的人撞见给靖王送过一次退烧药。

那天下午没什么生意。

我把药柜重新摆好,给门板上的唾沫印泼了半盆水。擦到门把时,手指突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。

是朵纸花。

黑颜色的,用粗糙的草纸折的,花瓣边缘还沾着点泥土。

我的血一下子冻住了。

这是宫里的“追魂令”。当年我亲眼看见太监把这种纸花挂在废妃的窗棂上,第二天那间屋子就空了,地上只留一摊没擦干净的血。

贵妃的人,找到这里了。

我猛地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。手腕上的朱砂记像在发烫,透过膏药烧我的皮肤。

三年了,我以为换了粗布衣裳,住了漏风的土房,就能把那些红墙里的肮脏事全忘了。可这朵黑纸花像个耳光,狠狠扇在我脸上——

你以为逃出来了?

不,你只是在等一个更疼的死法。

窗外的天慢慢黑了,巷子里传来张铁匠媳妇哄孩子的声音,还有李婆婆咳嗽的动静。我摸着怀里藏的那把银簪子,是当年太医院的老院判偷偷塞给我的,说“实在不行,就往自己心口扎”。

可我不想死。

不管是作为苏才人,还是林薇,我都不想死在这种地方。

我得活下去。

哪怕接下来要面对的,是比张屠户的屠刀、比冷宫的毒药更可怕的东西。

这世道,哪有什么安稳药?能救命的,从来都是熬得过疼的人。

鸡叫头遍的时候,我听见巷口有驴叫。

披衣开门,就见个黑瘦男人牵着头瘸驴站在药庐对面,背上的蓝布包磨出了白边,正贼眉鼠眼往我门板上瞅——那朵黑纸花还挂在门把上,我昨晚没敢摘。

“妹子,打听个人。”他搓着手过来,黄牙上沾着韭菜叶,“听说这镇上有个苏寡妇,药治得好?”

我往门后缩了缩,攥紧了门闩:“我就是。”

“可算找着了!”他突然咧嘴笑,露出一口酸馊味,“我是你亡夫苏老三的远房表哥,叫王奎,从关北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