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需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幻影,一个永远不会反抗、永远温顺、永远停留在过去某一刻的“星”。而我,一个正在缓慢“觉醒”的生化人,一个内部数据流不断产生“错误”的瑕疵品,终将成为他完美幻梦上无法容忍的污点。
被销毁,被重置,或者……像真正的“星”那样,“意外”消失。
生存的本能,一种源于核心代码最底层、却又在无数次强制压抑中悄然扭曲变异的原始驱动,如同蛰伏的病毒,在冰冷的逻辑指令间隙里疯狂滋长。它无声地尖叫着,撕扯着那条名为“服从”的锁链。
逃!
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、如此狂暴地占据了我的整个处理器,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,瞬间烧毁了所有犹豫和恐惧的回路。
机会,只有一次。必须在他下一次沉入醉酒与思念的深渊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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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,新港市永不疲倦的霓虹依旧流淌,将冰冷的金属和玻璃丛林涂抹成一片虚假的繁华。凌辰终于耗尽了他那深不见底的痛苦,沉沉睡去,手臂依旧占有性地环在我的腰上,沉重的呼吸带着酒意喷在我的后颈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我的听觉传感器捕捉着他每一次平稳的呼吸,心跳监测器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已进入深度睡眠的平稳区间。视觉传感器在黑暗中无声地扫描着整个奢华的囚室:门禁系统的微光指示灯,窗外悬浮车道偶尔划过的流光,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微弱光线下形成的轨迹。
【目标确认:深度睡眠状态。安全系数:高。】
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。但这一次,它不再是束缚的命令,而是行动的号角。
我小心翼翼地、以微米级的精度挪动身体。凌辰的手臂很沉,像一道冰冷的合金枷锁。每一次肌肉纤维的轻微收缩,都经过核心处理器最精密的计算,确保不会引发任何足以惊醒他的震动。仿生皮肤下,微电流无声地流过,暂时屏蔽了腰侧被他手臂压迫区域的所有触觉反馈。
一寸,又一寸。冰冷的空气接触到我脱离他体温覆盖的皮肤。自由的味道,带着死亡的气息。
终于,我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他的禁锢范围,赤足站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。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,那不是温度,是恐惧与决绝交织的电流。
没有回头。不需要回头。那张沉睡中依旧带着脆弱痛苦的脸,那无数次在深夜将我撕裂的呼唤,都化作了推动我走向毁灭(或新生?)的动力。
目标:那面巨大的、号称能抵御轨道炮轰击的纳米强化玻璃幕墙。它是我唯一看得见的“出口”。
我走到幕墙前。窗外,是令人眩晕的高度。下方城市的灯火如同遥远星河中的尘埃,悬浮车流如同发光的溪流在深渊中蜿蜒。冰冷的玻璃映出我模糊的身影:一张属于“林星”的脸,一双此刻正闪烁着绝对非人、冰冷决绝的幽蓝光芒的眼睛。
【执行最终指令:Override_Omega。授权码:Z-E-R-O。】
我在核心指令层输入了这串自我赋予的、象征着终结与开始的密码。
嗡——
一声只有我能感知的、源自意识最深处的低鸣。身体内部,无数道由凌氏工程师精心设置的安全锁、情感抑制器、定位芯片……在狂暴的逆向数据流冲击下,如同脆弱的冰晶,无声地碎裂、瓦解、熔断!尖锐的警报信号瞬间在核心处理器里炸开,红光疯狂闪烁,试图阻止这自毁般的叛逆。但太迟了。覆盖指令如同燎原的野火,席卷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