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烟的朋友圈被贺铭填满时,陈默成了被删的注释。
一
"星轨"科技的茶水间永远飘着两种味道:速溶咖啡的焦香,和贺铭身上的柑橘味香水。柳如烟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在某张照片上停顿的第三秒,实习生小李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,声音细得像根线:"柳总,陈工说负载均衡模块的优化方案需要您签字。"
照片里,贺铭穿着她送的灰色连帽衫,举着杯奶茶,配文"学姐跑了三条街买的热可可,感冒瞬间好了[太阳]"。杯套上沾着的口红印是她的,早上匆忙间蹭上去的。
"放桌上吧。"柳如烟对着镜子理了理卷发,发尾的弧度还带着药水的生硬。这是贺铭上周说"学姐烫羊毛卷肯定温柔"之后,她立刻找托尼老师做的,现在头皮还在隐隐发疼。
服务器机房的蓝光把陈默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两半。他正趴在键盘上敲代码,肩膀每动一下就带出声压抑的咳嗽,像台缺油的旧机器。柳如烟推门时,他手边的保温杯"哐当"撞在机箱上,褐色的药汁溅在数据线接口,晕开朵难看的花。
"又熬夜?"她踢开脚边的纸箱,里面是陈默昨天刚到的化疗药,药盒上的"小细胞肺癌"被马克笔涂成了黑色,边缘渗出的墨汁像道疤。
"嗯,修复个漏洞。"陈默把保温杯塞进抽屉,指腹在键盘上悬了悬,"今晚部门聚餐定了粤菜馆,你上次说想吃清蒸石斑。"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贺铭发来的语音,带着刻意放大的鼻音:"学姐,医生说我需要补充维生素,你能不能帮我买箱橙子呀?"
柳如烟的声音陡然拔高:"陈默你能不能成熟点?"她点开语音条的手指用力到泛白,"小贺刚毕业没亲人在这儿,我照顾他怎么了?你总把人往脏里想,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?"
这句话像把淬冰的刀,精准地扎进陈默左胸第三根肋骨的位置。他喉结滚了滚,把涌到舌尖的腥甜咽回去:"是,我小肚鸡肠。"
柳如烟转身时,没看见陈默攥紧的拳头——指甲嵌进掌心的力度,让血珠滴在键盘的"回车"键上,晕开朵暗红色的花。她更没看见,他屏幕右下角弹出的体检报告预览窗,"生存期预估3-6个月"的字样被代码框半掩着。
当晚八点,贺铭的朋友圈更新了新动态。照片里,柳如烟正给他剥橙子,阳光透过纱窗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,配文"学姐剥的橙子是甜的[心]"。点赞列表里,陈默的头像亮着,像颗孤星。
粤菜馆的包厢里,清蒸石斑鱼冒着热气。陈默夹起一块,沾了点醋,慢慢嚼着。手机屏幕亮着条未发送的消息:"今天是我们相识六周年。"桌角的百合开得正好,是柳如烟以前最喜欢的花,说"百年好合听着就吉利"。
二
贺铭的朋友圈像本精心编撰的日记,每页都有柳如烟的影子。
周三下午,他发了张打着石膏的脚踝照片:"倒霉,下楼梯崴了脚,还好有学姐送我去医院[可怜]"。配图里,柳如烟的手正扶着他的胳膊,侧脸线条柔和。
陈默当时正在调试新模块,代码突然报错。他盯着屏幕上"内存溢出"的提示,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像被什么东西塞满,胀得发疼。上周他加班到凌晨,急性肠胃炎发作,给柳如烟打电话时,她只说"贺铭在做项目汇报,走不开,你自己叫个救护车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