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会过半，气氛正酣，有人提议摆上棋盘，手谈几局，添个彩头。
我正端着茶盏小口啜饮，一个娇俏的身影就停在了我面前。
是卢琼华。
她今日打扮得格外清丽，一双眼睛水汪汪的，看着我，语气里带着几分天真的热络。
“沈姐姐，我听闻你棋艺高超，可否赏脸，与琼华对弈一局？”
我捏着茶盏的指尖顿了顿。
我本不想理会这种挑衅，可眼角的余光，瞥见了她身后不远处，楚淮投来的那道目光。
那眼神里，有审视，有警告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服的……期待。
他在期待什么？
期待我拒绝，坐实我心虚的传闻？还是期待我应战，然后他好寻个由头，再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？
我放下茶盏，瓷器与桌面碰撞，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。
“好。”
棋盘很快摆了上来。
卢琼华的棋艺，说好听点是中规中矩，说难听点，就是平庸。她的每一步棋，都在我的预料之内，我应对得游刃有余。
不过半盏茶的功夫，她的白子便被我逼得节节败退，只剩下一隅苟延残喘。
眼看她就要落败，楚淮果然走了过来。
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，将我笼罩其中。
“阿窈。”
他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足够让周围竖着耳朵的宾客们听得一清二楚。
“你明知琼华棋艺不精，何必如此咄咄逼人？”
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斥责，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。
“你这般模样，是想做什么？做给谁看？还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？”
这话一出，周遭瞬间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，那感觉，像是被无数根细小的针扎着。
我捏着一枚黑子的手，指节微微收紧，那冰凉圆润的触感，让我的头脑愈发清醒。
“世子此言差矣。”
我抬起头，直视着他那双写满“理所当然”的眼睛，眼底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棋局之上，全力以赴，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。卢姑娘既然邀我下棋，我自然要拿出我的诚意。”
“至于‘欲擒故-纵’……”
我停顿了一下，清晰地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。
“世子未免，太高看自己了。”
我的声音很平静，却像一根冰锥，狠狠刺破了他那层自以为是的体面。
我不再看他，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上，将手中的黑子，“啪”地一声，干脆利落地按在棋盘的天元之位。
绝杀。
卢琼华那条苟延残喘的大龙，被我彻底斩断，再无生机。
“我早已说过，你要娶谁，与我何干？我并未做错任何事，用不着向谁赔礼道歉。”
我站起身，将那本作为彩头的前朝孤本《玄机谱》收入袖中。
“这局棋的彩头，我收下了。”
楚淮的脸色，像是开了染坊，青一阵白一阵，精彩至极。
他身边的卢琼华，早已红了眼圈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，好像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。
而自始至终，裴望都安静地站在我的身侧。
他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可我能感觉到，他沉静的目光，像一堵无形的墙，为我隔绝了所有的非议与恶意。
诗会结束，我拿着那本《玄机谱》，与裴望一同离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