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车子在主楼气派的门廊下停稳。顾砚青推开车门,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水气息,踏上了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。他没有理会门童惊愕的眼神,也没有去换下湿透的衣物。老周想要给他撑伞,被他一个无声的手势阻止。

他就这样,像一个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水鬼,带着一身泥泞和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,在奢华地毯上留下清晰的湿痕,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着顾家权力核心的议事厅。

沉重的雕花木门紧闭着,里面隐约传来激烈的争论声。

“砰!”

顾砚青没有丝毫停顿,更没有敲门。他抬起脚,用尽全身的力气,狠狠踹在厚重的门板上!

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,瞬间炸碎了议事厅内所有的喧嚣!

门猛地向内撞开,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。厅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,十几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,瞬间聚焦在门口那个浑身湿透、头发凌乱滴着水、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如刀的少年身上。

巨大的水晶吊灯将议事厅照得亮如白昼。深红色的长条会议桌旁,围坐着顾家核心的掌权者们,清一色的深色西装,表情或严肃,或凝重,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。主位上,坐着他的二叔顾承宗。五十岁上下,保养得宜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国字脸上带着惯有的威严和一丝刻意流露的沉痛。旁边是他的儿子,顾明宇,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,头发精心打理过,年轻英俊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得意,正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斜睨着门口的顾砚青。

顾砚青的突然闯入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,瞬间打破了精心维持的肃穆氛围。短暂的死寂之后,是压抑的惊呼和低低的议论。

“顾砚青?他…他不是…” 有人失声低呼,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个湿漉漉的身影。

“他怎么来了?还搞成这副样子?” 有人皱眉,语气中带着嫌恶。

“胡闹!简直不成体统!” 一位须发皆白、辈分颇高的族老猛地一拍桌子,怒视顾砚青。

主位上的顾承宗,脸上的沉痛瞬间被惊愕取代,随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蔽的阴鸷和不解。他明明收到了确切的消息,那个处理“意外”的人报告说车子坠崖,绝无生还可能!这小子怎么爬出来的?难道是老周…他目光锐利地扫向跟在顾砚青身后、脸色煞白的老管家。

顾明宇的轻蔑瞬间变成了错愕,随即是浓浓的厌恶,他嗤笑一声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:“啧,真是晦气。刚从棺材里爬出来?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,一身脏水烂泥就敢闯进来?保安呢?还不把他轰出去!” 他一边说着,一边嫌恶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,仿佛顾砚青身上带着瘟疫。

几个站在角落、穿着黑色制服的壮硕保镖闻声立刻上前,气势汹汹地就要动手。

“谁敢动!”

顾砚青猛地抬眼,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刀锋,扫过那几个保镖。那眼神里蕴含的,是历经生死、洞穿世情的漠然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,完全不像一个十八岁少年所能拥有。几个身经百战的保镖被他目光一刺,竟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,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。

顾砚青不再看他们,仿佛驱赶几只苍蝇。他迈开脚步,无视所有人惊疑、鄙夷、探究的目光,径直走向长桌最末端那个无人问津、紧挨着巨大盆栽的角落位置。那里光线最暗,位置最偏,是专门为家族中无足轻重的人准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