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那端着毒药的宦官更是魂飞魄散,手一抖,精巧的玉瓶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潮湿的地砖上,瓶身碎裂,里面幽绿色的液体汩汩流出,迅速在青砖上洇开一片狰狞的、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痕迹。刺鼻的苦味瞬间浓烈地弥漫开来。宦官双膝一软,“扑通”跪倒在地,抖如筛糠,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,连求饶的力气都已失去。门外的玄甲侍卫们,虽然依旧保持着握刀的姿势,但那刀柄上紧握的手指关节,已是一片骇人的青白,头盔下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与茫然,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,铁甲摩擦发出细微而压抑的声响。

烛火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,将我们两人的影子拉扯得更加扭曲、庞大,在布满蛛网和污迹的墙壁上无声地搏斗着。那遗诏上明黄的色彩,在昏暗中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强大的威压,如同无形的枷锁,瞬间套牢了这殿内每一个人的咽喉。

我缓缓卷起那沉重的遗诏,动作从容不迫,仿佛只是收起一件寻常旧物。冰冷的绢帛边缘滑过指腹,带着历史的尘埃和至高权力的重量。卷好后,我并未立刻收起,只是将它轻轻搁在身侧那方布满灰尘、早已失去光泽的矮几上。

明黄的卷轴在昏暗烛光下,像一簇凝固的火焰,无声地燃烧着。

我的目光,这才重新落回萧彻身上。他依旧僵立着,惨白的脸上,那双失焦的眼睛里,最初的震骇正在缓慢地、艰难地沉淀。如同浑浊的泥水开始澄清,底下翻涌上来的,是更加汹涌的、被愚弄和威胁的狂怒。那怒意如同地火在他眼底燃烧,几乎要冲破他年轻帝王的皮囊。他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,喉结上下滚动,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。那是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、被踩在脚下羞辱的暴怒,混合着对那卷明黄诏书本能而深刻的恐惧。

“很意外?”我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,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,平静得像深潭下汹涌的暗流,“你以为,先帝晚年昏聩,只知道沉溺于我的‘狐媚’?”我轻轻嗤笑一声,那笑声极冷,像冰棱碎裂,“他纵着我,也防着我。他给你龙椅,也给我悬在你头顶的利剑。他是在用我,磨你的刀。”

我微微倾身向前,腐朽的床榻发出细微的呻吟。烛火的光晕恰好映亮我半边脸,另一半则隐在浓重的阴影里,明暗交织,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锐利。

“你以为这三年,我在冷宫只是数着老鼠度日,等死?”我的目光扫过他腰间悬挂的那柄华贵佩刀,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光点,如同毒蛇的眼睛,“萧彻,你父皇在时,你尚能装出一副恭谨贤德的模样。可你骨子里的东西,瞒不过人。猜忌、易怒、视人命如草芥……先帝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
我伸出手指,指尖带着冰凉的触感,隔空点了点他腰间那柄象征天子武力的佩刀。动作很慢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。

“今日,便上第一课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我的动作快如鬼魅。身体仿佛积蓄了所有残存的力量,骤然从冰冷的硬榻上弹起,枯瘦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。目标,正是他腰间那柄佩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