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晚……”那声音嘶哑得厉害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、近乎崩溃的疲惫和绝望，“银行……最后的通牒……下周……下周如果资金链彻底断了……”
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，撕心裂肺，仿佛要把胸腔都咳出来。我紧紧攥着手机，指关节用力到失去血色，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，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蔓延的寒意刺骨。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，映在玻璃上，幻化成一片冰冷而迷离的光晕，将办公室里的我切割成孤零零的碎片。
苏氏，那个承载了父亲半生心血、也寄托着我无数童年温暖记忆的名字，此刻像一座行将倾覆的巨塔，带着令人窒息的阴影轰然压来。破产清算？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，狠狠扎进脑海。父亲佝偻的背影，母亲强忍的泪水，还有那些跟随苏氏多年的老员工们惶然无措的脸……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，最终定格在顾淮深那张冰冷决绝、宣判“终止”的面孔上。
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我。七年，整整七年！我在异国他乡拼尽全力，在无数个不眠之夜咬着牙画图、建模、赶稿，忍受着导师的苛刻、同行的倾轧、异乡的孤独，用汗水和天赋一点点打磨出“苏晚”这个名字在设计圈的分量。我爬出泥泞，以为终于能洗刷掉那个夏夜粘稠的耻辱，终于可以挺直脊背面对一切。可命运兜兜转转，像一个巨大的、充满恶意的玩笑，又把我推回了原点，推回到那个人的面前，而且是以一种更加卑微、更加不堪的姿态。
为什么偏偏是他？为什么偏偏是顾淮深？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，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。一股汹涌的、混杂着巨大委屈和尖锐愤怒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，视野瞬间模糊。我猛地仰起头，死死咬住下唇，铁锈般的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。不能哭。苏晚，你不能哭。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，尤其是在那个亲手把你推入绝境的人面前。
就在那股酸涩的洪流几乎要冲破眼眶的堤坝时，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。
“苏总监，”助理推门进来，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，“前台说……顾氏的顾总来了，就在楼下会客室，说……要立刻见您。”
顾淮深？
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，瞬间劈开了我胸腔里翻涌的绝望和悲愤。他来了？在刚刚无情地宣判了苏氏的“死刑”之后？他想干什么？看笑话吗？欣赏我们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？
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压倒了所有脆弱。我狠狠抹了一下眼角，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挺直脊背。
“知道了。”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，甚至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硬，“请他稍等。”
会客室的门推开时，顾淮深正背对着门口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。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，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，却无法照亮他周身那股沉郁冷硬的气息。他转过身，依旧是那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，衬得身形愈发挺拔迫人。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脸上，带着审视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，仿佛早已看穿我强装的镇定下那摇摇欲坠的狼狈。
“苏小姐。”他开口，声音低沉平稳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