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猛地后退一步，像是被那三个字烫伤，撞开了身后不明所以的人群。口袋里的信纸，那个笨拙的、满怀希望的告白，被我狠狠攥紧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它不再是我的勇气，而是此刻最刺眼的耻辱。我用尽全身力气转身，像逃离一场瘟疫，跌跌撞撞地冲出那片令人窒息的喧嚣，冲进外面黏腻闷热的夏夜里。身后震耳的音乐和狂欢声，被甩得越来越远，最终变成一片空洞的、嘲弄的回响。
那晚之后，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囊，攥紧了那张来之不易的、远隔重洋的顶尖设计学院全额奖学金通知书，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飞机。云层之上，舷窗外是浩瀚无垠的黑暗与稀疏的星光。我闭上眼，七年前那个带着酒气和错误名字的吻，以及此刻他冰封般的眼神，在脑海里交织碰撞。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无名指的位置，那里空空如也，却仿佛还残留着某种灼热的烙印。
“苏小姐？”助理略带催促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，把我从冰冷刺骨的回忆漩涡里猛地拽回现实。我倏然回神，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死死抠着会议桌光滑的边沿，指节用力到泛白。而主位上那道目光，依旧如实质的冰棱，沉甸甸地钉在我身上，没有丝毫移开的意思。
脸颊滚烫，我几乎是狼狈地蹲下身，动作仓促得近乎失态，去捡拾散落一地的纸张。那些承载着工作室未来希望的企划书和设计图，此刻在我眼里只剩下狼狈和混乱。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，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。一张设计图飘到了他锃亮的皮鞋尖旁，我犹豫了一瞬，手指微微颤抖着伸过去。
就在这时，他动了。没有弯腰，只是极其轻微地、居高临下地，用鞋尖将那页纸往我的方向拨了一下。一个简单到近乎羞辱的动作，无声地宣告着主与客、掌控者与乞求者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天堑。
所有的难堪瞬间冲垮了勉强维持的镇定。我猛地收回手，不再去管那张图纸，胡乱地把能抓到的文件拢在怀里，霍然起身。脊背挺得笔直，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，几乎能听到细微的碎裂声。
“抱歉，顾总，失态了。”声音干涩沙哑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碎石，“关于苏氏与顾氏的合作提案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他打断我，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。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拿起桌面上另一份装帧精美的报告，目光冷淡地扫过封面，仿佛那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。“贵工作室的现状和这份提案的可行性，顾氏评估团队已经有了详尽的报告。”他抬眼，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，锐利如刀，“风险过高，回报预期不明。不符合顾氏现阶段投资策略。”
“砰”的一声轻响，那份代表判决书的报告被他随手扔回桌上。那声音不大，却像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我怀里的文件上，也砸在我摇摇欲坠的心上。
“所以，”他身体微微后仰，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里，姿态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，目光却锐利地锁住我，“合作，终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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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，每一个字都像灌了铅，沉重地砸在我的耳膜上，又重重地落进心底的冰窟窿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