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雁回过神时,看见门框上的狐裘,心头猛地一跳。那狐裘毛色光亮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,领口处还绣着精致的云纹——是慕容珩常穿的那件。
她抱着狐裘追到院门口,只看见风雪里远去的马车,车帘被风掀起一角,隐约能看见那个挺直的背影。
“慕容珩!”她忍不住唤出声,声音被风雪撕得粉碎。
马车没有停。
落雁站在雪地里,怀里的狐裘暖得灼人。她忽然想起青禾的话,想起那些炭火、糖糕,想起他在公堂之外的沉默,想起此刻这件带着他体温的狐裘。
难道……他并非如表面那般冷漠?
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,冰冷刺骨。落雁低头看向鬓边的碎玉簪,断口处的半朵梅,在风雪里仿佛微微颤动。她忽然不敢深想,只抱紧狐裘转身回屋,将满院风雪和那个模糊的身影,都关在了门外。
而远去的马车里,慕容珩正用指尖摩挲着掌心的一道浅痕。那是方才站在廊下时,被廊柱上的冰棱划破的,此刻却隐隐发烫。他想起落雁对着兄长名字发呆的模样,想起她鬓边那支断簪,忽然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,闷得发疼。
“侯爷,”侍卫在车外禀报,“苏太傅派人来说,苏小姐备了暖酒,想请您回府小坐。”
慕容珩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的波澜已尽数敛去,只剩一片冰封的冷。“回府。”他沉声道,声音冷得像车外的雪。
有些暖意,注定只能藏在风雪里。就像那支碎玉簪,纵有千般念想,也拼不回当年的圆满。马车碾过积雪,发出咯吱的声响,像一首无人能懂的挽歌,消失在茫茫夜色里。
初冬的雾,总带着股化不开的黏腻。静心苑的梅树终于缀满了花苞,红得像燃在枝头的火星,却偏被这浓雾裹着,瞧不真切。沈落雁坐在窗边绣活,绷架上是支待绣的梅枝,丝线在她指间流转,针脚细密得如同她此刻的心思。
自那夜狐裘之事后,她总忍不住在灯下多坐片刻。有时是翻几页书,有时是对着那株梅树发怔,连青禾都打趣她:“小姐这几日,倒像是在等什么人。”
落雁指尖的针猛地刺进掌心,渗出点血珠。她慌忙用帕子按住,脸颊却有些发烫——是啊,她在等什么?等那个冷面侯爷再来送几本书,还是等他不经意间留下的炭火余温?这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她狠狠按了下去。他是慕容珩,是主审父亲案子的人,他们之间隔着的,何止是身份鸿沟,更是血海般的猜疑。
可人心这东西,偏像绷架上的丝线,越是想扯直,越容易在不经意间缠成死结。
这日午后,浓雾刚散,静心苑的朱门就被人用蛮力推开了。环佩叮当声撞碎了苑里的静谧,伴随着一阵娇纵的笑语,苏婉儿带着七八名随从,像团烈火般涌了进来。
她穿了件石榴红的撒花锦袄,领口袖口滚着白狐毛,裙摆扫过石板路时,金线绣的凤凰仿佛要飞起来。身后的侍女捧着描金漆盒,里面的珠翠宝气晃得人眼晕——与这苑里的素净相比,她像幅被泼了太多颜料的画,艳得刺眼。
“沈落雁在哪?”苏婉儿的声音脆生生的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。她眼珠一转,就看见了窗边的落雁,当即撇了撇嘴,“哟,原来躲在这儿绣花呢?罪臣之女,倒还有闲情逸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