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息传到苏府时,苏婉卿正在给婚服绣凤冠霞帔。金线突然从指间滑落,在红绸上拖出道歪歪扭扭的痕迹。她的心猛地一沉,手里的绣花针也掉在了地上。
她跌跌撞撞跑到前厅,正撞见沈砚清穿着铠甲辞别众人。明光铠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,与他往日温润的模样判若两人。苏婉卿冲到他面前,指尖抚过他胸前的兽面纹护心镜,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:“何时出发?”
“申时三刻。” 沈砚清握住她的手,掌心因常年握剑而生出的厚茧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,“婉卿等我回来,定十里红妆娶你过门。”
她忽然踮起脚尖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北地苦寒,我给你备了暖炉和伤药,还有……” 她从袖中取出个锦囊,里面装着晒干的梨花,“想家时就闻闻这个,就当我在你身边陪着你。”
沈砚清将锦囊贴身收好,忽然在她额头印下轻吻。盔甲的冰冷与唇齿的温热交织在一起,像极了他们此刻兵荒马乱的心跳。
送别的队伍在城门外排了很长。苏婉卿站在城楼最高处,看着沈砚清的身影越来越小,直到变成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。秋风吹起她的裙裾,带着雁门关方向传来的隐约号角声,她的心也跟着飘向了远方。
沈砚清走后,苏婉卿的日子仿佛被拉长了许多。她每日临摹他的字迹,一笔一划,皆是思念。那些他写来的信笺,被她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,夜深人静时便拿出来反复品读,仿佛能从字里行间读出他的模样。
起初,信笺来得还算频繁,三日一封。信里,沈砚清会跟她讲边关的风光,说那里的天空比京城的更高更蓝,说夜晚的星星亮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。他还会跟她描述军营里的生活,说将士们训练时的勇猛,说休息时大家围坐在一起讲的笑话。每一封信的末尾,他总会写上一句 “婉卿安好,便是我最大的心愿”。
有一封信里,他还特意画了一幅边关的地图,在他们军队驻扎的地方做了个小小的记号,旁边写着:“这里的风很大,但一想到你,心里就暖暖的。”
苏婉卿每次收到信,都会立刻提笔回信。她跟他讲京城的琐事,说家里的牡丹开了,花瓣比去年的更大更艳;说街上又有了新奇的玩意儿,有个捏泥人的师傅,捏出来的人像栩栩如生,她特意让师傅捏了一对小人,像极了他们俩。她还会告诉他,自己绣嫁妆的进度,说那对鸳鸯戏水的锦被快要绣好了,说给他绣的荷包已经完工,就等他回来亲手给他戴上。
她在信里写道:“砚清,京城的秋天很美,枫叶红了,银杏黄了,我多想和你一起漫步在街头,看这秋日风光。你在边关一定要照顾好自己,按时吃饭,天冷了记得加衣服,不要总是想着打仗,我等你平安回来。”
可渐渐地,信笺的间隔越来越长,从五日一封,变成半月一封。苏婉卿的心也跟着一天天揪紧,她开始担心,是不是边关的战事吃紧,让他无暇顾及写信。
果然,没过多久,边关传来的战报越来越惨烈。听说北狄设下了埋伏,沈将军率领的先锋队被困在了野狼谷,情况十分危急。
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,重重地砸在苏婉卿的心上。她开始整夜失眠,夜里总梦见沈砚清浑身是血地朝她走来,伸出手想要抓住她,却怎么也抓不住。她常常在夜里惊醒,泪水湿透了枕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