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正笑着要点头,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。
扭头才看见顾宴和他的实习生站在不远处,实习生一脸尴尬地看着我。
他背对着展厅的光,我看不清表情,但他对我,向来没什么表情。
我当作没看见,拉着闺蜜要走,料定他也不会在意这插曲。
可没想到他上前一步拉住我:“晚上有个家宴,你必须去。”
说完不容分说,直接把我往门口带。
上了车,我还有些发懵。
印象里,他除了些需要顾太太作陪的应酬,从不勉强我参加聚会,向来把我当透明人。
他此刻的强势,是我六年来头一次见。
刚回神,就听他冷不丁开口:“顾家的脸面,不能丢。”
我愣了一下,才明白他是在回应我和闺蜜的话。
“所以我的感受,从来都不重要?”
我气笑了,第一次明晃晃地对他摆脸色。
他盯着我看了几秒,没接话。
我也懒得再猜他心思,转头看向窗外。
到了顾家老宅,才知道是他远房表哥的生日宴。
他以前从不带我参加这种家庭聚会,我也不喜欢他那些亲戚,他们总说我是“没有思想的居家保姆”。
所以全程我没怎么说话,只是偶尔抿一口果汁。
后来有些闷,起身去了露台。
我走后,他和亲戚聊天,有人凑过来问:“阿宴,你老婆今天怎么冷冰冰的?以前不都挺温顺的吗?”
“外面都传你俩要离了,是真的假的?”
他端着茶杯皱眉:“没有的事。我一旦结了婚,就不会离婚。”
亲戚一脸诧异:“你认真的?”
他瞥了对方一眼,没应声。
亲戚咂咂嘴,半开玩笑说:“阿宴,你还记得市地区医院那个李院长不?”
“他和自己的初恋不清不楚,结婚都结了二十多年了,还搞婚外情。”
“他老婆以前多贤惠,结果因为被他冷了几年,主动提了离婚。离婚后还找个年轻八岁的老公,现在活得可潇洒了。”
“你要是想和许佳念好好过日子,那就好好哄哄她,不然一直这么冷淡,小心她也跟李院长老婆似的,跑了就不回头了。”
他捏着茶杯的手一顿,却语气笃定地说:“她不会。”
与此同时,露台上的我恰好收到律师的短信:
“许女士,您和顾先生的离婚证已办好,随时可以来律所领取。”
终于等到了这一天。
我急匆匆赶到律所,拿到了盼了太久的离婚证。
翻开那个绿色小本看了又看,压在心头六年的巨石轰然落地。
从此不用再看顾宴的脸色,不用迁就他的洁癖,不用穿那些素净得像没有生气的衣服,不用强装温顺扮演“顾太太”。
我终于可以重新拿起画笔,去画室待上一整天,去做所有“顾医生太太”不能做的事。
出了律所,闺蜜拉着我直奔画室。
“颜料、画布、调色盘……今天随便用!”
闻着熟悉的油彩味,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由的滋味。
这晚我们在画室涂涂画画,对着星空举杯,最后我笑着流出眼泪,那道困住我的无形枷锁,终于碎了。
借着酒劲,我从黑名单里拉出舟舟的号码拨通。
“顾舟舟,就算你不喜欢我,我也是生你养你的妈妈!生你时我差点死在产房,你断奶的时候天天哭,是我抱着你哄到天亮,你生病发烧,照顾你的也是我。从你盼着蔓蔓阿姨当新妈妈开始,我就不是你妈妈了,你也不配再喊我妈妈!”